苏府的灯亮了通宵,并未等到任何来客。
苏府管家将一壶水热了又热,端至苏丞相面前:“丞相,今日早朝时间快到了,是更衣呢?还是告假?”
丞相坐在一张红木高阔四方椅子上,熬了个通宵。听到管家的话,他微微睁开眼,刚想说话,一股鲜血突然从口鼻中渗出。
管家大惊,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去叫医生来!”
苏府上下一片慌乱,苏丞相嘴里含含糊糊地叫人告假。
一想到公主以老臣的命作为威胁,不免心生悲凉。
但身为大炎朝臣,又岂能因为儿女私情,将万民置于水火。
如今的大炎,早就不是北疆的对手了。
不一会儿,这头脑的晕眩感一阵接一阵袭来,他只觉双脚飘然离地,想必是被人架起来了。
随即,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过:
五皇子闫威正和北疆小女儿遥大婚,行对拜礼时,十岁的七皇子闫远看趴在他背上看热闹:“待将来我定抢了这漂亮嫂嫂!”
先皇闫威正被逼到东阁一角,紧急在藏书阁下了遗诏:“苏木侍郎,这遗诏朕托付与你,你……”
兵荒马乱中,苏木的小儿子正大喊着求救:“爹爹,救我,爹爹,爹爹……”
“哗啦”一阵冷汗,苏木安又觉得头脑清醒了几分,身边医生连忙上前查看:“苏木大人,苏木大人!”
“咳咳,唉……”苏木发出咳嗽声音,他眼窝凹陷,脸色蜡黄,透露出绝望的神色。
苏木安又一阵接着一阵的冷,他裹了好几层被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被烧得不成样子。
请来的医生手足无措,熬了几副安神的中药,虽暂时止住了咳嗽,却退不了烧。
……
另一边的连蘅被苣儿缠得解不开身。
她们已经在藏书阁耗了一整晚。
连蘅精疲力尽,苣儿却依旧目光炯炯。
“奴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要不公主还是把我送进大牢吧!”
连蘅坐在最里面的书架下,双手被脱去的蒙面巾紧紧束在身后。
“本宫偏不照你说的办。”苣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你是巫医,想必有隔空救人的法术?施给本宫看看,本宫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解的本宫的毒。”
“奴婢只是个小巫医,哪有隔空救人的本领?只能当面用医术试试,就是试试,也未必能解。”连蘅苦笑着说。
“骗鬼呢你?”苣儿又忍不住发怒。
“那你是如何混进宫中给三皇子医病的?”
“所以这不是就医死了嘛!”连蘅赶紧补充。……
苣儿露出一脸狐疑:“那你学这巫术有何用?”
她不怀好意地贴进连蘅,在她耳旁幽幽地说:“杀人?”
连蘅无语地闭上眼睛,被迫解释:“我是巫医,只会医人,不下巫蛊。”
“况且施巫术,需要符纸。”
她犹豫片刻,接着说:“嗯……更强的力量,缺一不可。”
连蘅说着,突然想起,师父敏于事,逼她反复使用巫术,护体三皇子的事情。
苣儿趁她愣神,侧身一瞬,便用一只手摸到了夜里被打落的匕首。
她接着又突然抬起另一只,“哗”地一下划破了手掌。
鲜血瞬间从指缝间滴落。
连蘅被惊呆,这公主怕不是有毛病吧?
“你说的更强的力量,血液行不行?”
苣儿认真地说:“本宫也是皇家血脉,本宫还混了北疆王室的血呢!”
连蘅被弄得哭笑不得,心想这皇家血脉如果跟女子有关。
这公主早就死在十七年前了。
不过这“更强的力量”,确实就是血液,她倒是聪明。
没等连蘅反应,苣儿已单手解开了她的束缚。
她煞有介事地盯着她:“本宫不管你是医、是杀,你施巫术给本宫看看。那苏木安是生是死,都由你定!”
……
另一边,丞相府。
苏木安这会儿又清醒了些,毕竟这毒三日后,才会彻底发作,他还有些时间。
苏木安趁机将家眷子孙都召集起来,做好了交代后事的打算。
他看着妻妾各个哭得不成样子,又瞬间对这世间生出些不舍。
还剩两天,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苏木府大门,一直敞开着。
这样东阁一旦有人送解药来,就能直接进门,免的通报。
“我托假的事情,传到宫中了吧?”苏木安躺在床上,问管家。
“老爷,传到了。也依您的吩咐,把这情况告诉东阁了。”
苏木府管家回复:“只是这东阁的阿武,还没找到。”
“找到人了,就把她偷偷绑来,不要声张。”苏木安小声交代。
正说话间,苏木安突然感到一阵暖流在胸间集聚。
随后便有一股腥臭味,从胃部升入胸腔,又从口中,扩散而出……
一炷香后,这种气味便尽数涌出。
他赶紧唤下人,端水漱口。
盆子刚端来,一口黑血便“噗呲”吐了出来……
又过了三炷香,苏木安觉得体内逐渐变得通畅,没有之前寒热交替般难受。
……
允彬在东阁找了一大圈,也没见到连蘅。
她已经消失快一整天了。
管事嬷嬷晚膳前,照例要清点人数的,可这连蘅却不知去了哪里。
允彬偷偷来到藏书阁,不知连蘅有没有被娘娘唤了去。
宫女们都知道,藏书阁是苣儿最爱去的地方。
而每次她在读书,都不喜人打扰。
所以这允儿也算是豁出去了。
可她虽然来了藏书阁,也不敢大声呼唤,更不敢推门进去。
便只好躲在院子里的大树后,“守株待兔”。
藏书阁内却猛然发出了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