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晨光裹着湿气,把巷口早餐摊的蒸笼熏得白茫茫一片。何阳压了压狼尾长发,黑色口罩边缘还沾着昨夜的雨渍。他盯着玻璃柜里的草莓包子,指尖在口袋里攥紧皱巴巴的零钱,右眼尾的痣随着心跳微微发颤——那是宋凛以前总说“像颗小草莓”的地方。
“小何又来了?”早餐阿姨舀豆浆的动作顿住,“今天要两个草莓包?跟以前那个戴铃铛的小伙子一样口味。”何阳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狼尾发梢扫过蒸笼的热气,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的情绪。阿姨把包子装进纸袋,又塞了袋热豆浆:“姑娘小伙在那边看你半天了,跟你挺熟?”
林小满拽着陈墨躲在油条锅后面,橘猫尾巴扫翻了醋瓶。“学神!”她压低声音却还是炸毛,“阿姨说‘戴铃铛的小伙子’!何阳以前果然总买草莓包给你!”陈墨举着相机,镜头里何阳接过纸袋的手指骨节发白,虎口处褪色的黑猫纹身被晨光映得清晰,底下铃铛轮廓像道未愈的伤。
何阳没接话,把硬币拍在不锈钢台面上就往后退。硬币滚落在地的声响里,他听见阿姨又说:“那小伙子后来总来买包子,说‘帮我留着,我家小猫喜欢’……”后面的话被他甩在身后,狼尾长发在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度,豆浆袋在手里晃出刺耳的塑料摩擦声。
“何川老师!”林小满追上去时,他已经拐进工作室所在的巷弄。晨光穿过雨棚缝隙,照见他狼尾尖上挂着的水珠,和纸袋上阿姨用马克笔写的“小凛同款”——那是十年前宋凛教他写的连笔字,现在被阿姨随手涂在纸袋角落,像道突兀的旧疤。
工作室的门被甩上时,何阳把早餐摔在桌上。草莓包子的甜香弥漫开来,混着昨夜残留的铃兰气息,刺得他右眼尾的痣突突直跳。他扯下口罩,狼尾长发散落在锁骨,露出的下颌线紧绷如弦,舌尖抵着后槽牙,把那句“我靠”咬得粉碎。
“什么运气……”他踢开脚边的画架,狼尾扫过落地窗前的铃兰花,叶片上还沾着宋凛昨夜淋雨后,偷偷浇的水。纸袋里的热豆浆还在冒热气,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宋凛递给他的那杯热牛奶,杯身也是这样湿漉漉的,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助理敲门时,听见主理人在里面低声骂骂咧咧:“……买个包子都能撞见……早知道吃压缩饼干了……”声音突然顿住,接着是压抑的咳嗽声。助理透过门缝看见,何阳把草莓包子塞进嘴里,狼尾发梢却轻轻扫过纸袋上的“小凛同款”,指尖在桌下攥成拳,指节泛白。
巷口早餐摊前,宋凛捡起何阳遗落的硬币,硬币边缘刻着他熟悉的年份——正是何阳母亲去世那年。阿姨擦着台面叹气:“小伙子,小何这孩子心重,当年总跟你一样,买完包子就蹲在巷口吃,跟谁欠了他钱似的。”银渐层少年摸着硬币上的年份,想起何阳十二岁时,蹲在孤儿院门口啃冷面包的样子,鼻尖突然发酸。
林小满把相机塞给宋凛,屏幕上是何阳接过纸袋的瞬间,狼尾发梢垂下来,遮住了右眼尾的痣,却遮不住他无名指上那枚黑猫尾戒——戒尖空了块,露出底下刻的“凛”字。“学神,”橘猫少女的尾巴卷住他手腕,“他连戒指都戴着……”
宋凛没说话,把硬币放进衬衫口袋,和那枚何阳送的、缺了角的黑猫钢笔放在一起。他抬头看向工作室的方向,狼尾少年的影子正在窗帘后焦躁地踱步,像只被困住的猫。巷口的风铃在晨风中轻响,他腕间的铃铛应和着,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说:别躲了,我知道是你。
工作室里,何阳对着镜子扯了扯狼尾长发,试图遮住右眼尾的痣。镜中人眼底泛红,口罩勒出的痕迹还在,像道无形的枷锁。他抓起桌上的画稿,上面的银渐层猫被他涂成了黑色,铃铛也改成了狼爪——但画稿边缘,又忍不住用铅笔描了道铃铛的轮廓,被他恶狠狠地划掉,留下深深的笔痕。
“靠……”他把画稿揉成球,砸在墙上。狼尾发梢扫过窗台的铃兰花,花瓣上的水珠溅在他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宋凛撑着伞站在楼下的样子,银渐层猫瞳在雨幕中,像极了十二岁那年,递给他热牛奶时,眼里映着的路灯光。
早餐摊的阿姨看着宋凛走进巷弄,摇摇头对林小满说:“当年小何总说‘我哥会来接我’,现在人来了,又躲得跟什么似的。”橘猫少女看着宋凛消失的背影,突然想起何阳涂鸦本里的最后一页,画着只戴口罩的黑猫,躲在门后偷看门外的银渐层猫,旁边写着:“哥,我怕我一开门,你就发现我把草莓糖吃完了。”
而此刻的工作室里,何阳盯着垃圾桶里的草莓包子,突然想起阿姨说的“小凛同款”。他烦躁地抓了抓狼尾,把脸埋进膝盖,闷声骂道:“妈的……再撞见就搬家……”但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摸向心口,那里藏着的铃铛,在晨光中微微发烫,像颗跳动的、不肯冷却的草莓糖。
梅雨停后的第一个晴天,何阳踩着夕阳回出租屋,狼尾长发被晒得微暖。他摸出钥匙捅向门锁,指尖却在触到门板时猛地缩回——隔壁新搬来的住户正在拆快递,银渐层猫耳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腕间铃铛晃出的声响,和他藏在胸口的那枚,频率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