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家,不用去思索如何填饱肚子。
可是,人一旦吃饱,便会有其他的烦恼。
自从来了田家,水归宁的脸色越发差劲。
她见姜映真和宋命,不似自己这般忿忿不平,反倒坦然自若,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水归宁不由得埋怨,有奶便是娘,姜映真和宋命两人生来便没骨气。
吃饭的时候,十岁的小姑娘冷着脸,周身浮动一股极低的气压。
饭菜逐渐没了热气,她迟迟不肯动筷。
“我才不要给人做丫鬟。”水归宁愤愤道。
水归宁自幼虽出生在农家,却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姑娘。从小,水家人将她捧在了手心,洗衣做饭之类的,什么也没有做过。
姜映真知她心高气傲,现下在田家低声下气,只为讨口吃的,简直被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阿宁,现在先养好身体,一会儿肚子饿了难受。”姜映真嗓音柔软,试图劝导这个倔脾气的姑娘。
“肚子是不饿了,可我的心很难受。”水归宁神色痛苦,面容闪过一丝挣扎。
“姜映真,若不是你滥好心救人,我怎么会被害得这么惨?”
姜映真的心在滴血,“对不起。”
两个小女孩在饭桌争吵,一旁的宋命却像没事人似的。他夹了一根青菜,细细咀嚼。
他吃饭总是这副慢条斯理的姿态。
水归宁对于宋命,没有什么好脸色。见他还有闲心吃饭,霎时怒火中烧。
她将矛头对准了他。
水归宁绕过姜映真,坐到了少年身边。
“扫把星,还有脸吃饭?你怎么还不快滚?”女孩的恶意显而易见。
宋命置若罔闻,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别吃了!”水归宁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掀了饭桌。
“哗啦”一声,犹如银瓶乍破,地上满是瓷片。
狭小的房间,陷入了死寂。
发泄出怒火,水归宁的心情才稍微好受了几分。
她的双腿疲软,走之前,仍不忘放狠话,“扫把星,明早我要是再见到你,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东院气氛不快活,西院的热闹气息,甚至霸道地蔓延到了这边冰冷的角落。
大清早,就听到了仆从的吆喝。
“姑娘,你要的冬瓜糖,柿子糕,奴才从南街给你买回来了。”搁着一方院墙,对面的一举一动,都能了如指掌。
田好蝶打开纸包,粗看了一眼,她的小脸立马皱成了核桃。“我最爱吃的水晶饼呢?”
“姑娘,今日没做水晶饼。”仆役语气忐忑,生怕触怒了她。
“那就明日再去。”田好蝶不以为意。她是个挑剔性子,没有买到喜欢的,不会善罢甘休。
“是,姑娘,奴才明日就早早在店外守着。”仆从连连应诺。
小侍女和仆从神态慎微,如临大敌,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招来姑娘责骂。
田好蝶兴致缺缺,吃了几口,忽然道,“可惜呀,这些勾勾手能得到的东西,我不喜欢。”
她当然知道隔壁能听到声响。
她故意放大了声,“不像某些人,什么也没有,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真可怜。”田好蝶意有所指,小侍女的笑也被风吹了过来。
水归宁的指甲嵌入掌心,猫眼似的双眸盛满晶莹的泪珠。然而,她却丝毫感受不到。
只因为心中的折磨早已盖过肉.体的疼痛。
她与田好蝶素来不对付。这段日子,暂住田家,田好蝶更是嚣张跋扈。
田好蝶存心令她难堪,一天换一套衣服。红的、青的、紫的,刺绣、细绢、碎花,件件不重样。
水归宁不知道,穿在身上的衣服,天底下竟能有这般多的款式。
要是田好蝶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该多好。
水归宁深知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
她红着眼眶,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真真,你觉得田好蝶的生活很幸福吗?” 姜映真只听到女孩嗓音呜咽。
姜映真一愣,抬眼便见到女孩泣下如雨。
她的眸中,流淌一股浓郁的不甘心。
彼时的水归宁,只有十岁。她虽天性敏锐聪慧,却还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绪。
“我.....”姜映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水归宁用手帕擦拭泪水,像是没耐心听她回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女孩喃喃道,“我好羡慕。”
姜映真哑然。
女孩一言不发地回到屋内。
姜映真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身后的门沉重地阖上。
田好蝶生性娇奢,除了田秀才,田家其余人压根奈何不了她。
“水归宁,我爹将你买来,是给我做丫鬟的。”田好蝶咬了一口苹果。
她咽下清甜的苹果,露出了一口细细的白牙,“端茶倒水,难道不是你该做的吗?”
水归宁纹丝不动。
“好呀,你一个做奴才的,胆敢不听我的话?”田好蝶被田秀才当作小祖宗,向来是一呼百应,摘星星给月亮,从没受过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