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璃的鹤嘴锄凿开铁牛基座时,工部巡河官的尸体正顺着护城河漂至闸口。她抹去青铜镇物表面的河泥,牛腹处"永镇安澜"的铭文竟是用前朝官窑失传的鎏金错银术所铸——这种技艺本该随靖和年的河工案绝迹。
"世子请看牛蹄。"谢明璃的银刀刮开锈迹,露出暗红色的铸铁纹理,"这是掺了人血的生铁浇铸法,与《工部营造则例》禁录的邪术吻合。"
萧云瑾接过铁屑在鼻尖轻嗅,腥气里混着漠北特产的莨菪膏味道。她突然扯开巡河官的领口,尸体锁骨下的烫伤疤痕与铁牛蹄印完全契合:"三年前曹州征发的三千河工名册里,可有这位大人的族亲?"
五更天的梆子混着狼嚎刺破晨雾。都水监主簿捧来的账簿突然自燃,谢明璃甩出解剖刀钉住飞灰,在飘散的纸屑间辨出半枚血指印——与萧王妃临终紧攥的绢帕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开闸!"萧云瑾的错金刀劈断铁锁,暴涨的河水冲垮铁牛基座。青铜镇物轰然倾覆时,底座暗格里滚出十二枚龙骨齿轮,榫卯处的磨损痕迹竟与钦天监雨量计的核心部件完全一致。
谢明璃突然割破指尖,将血滴在齿轮凹槽。血珠沿着精密的沟壑流淌,在青石板上汇成突厥王庭的星月图腾:"原来所谓镇河神物,实为操控水文的机括——去年黄河秋汛水位异常,便是此物作祟。"
御史台的囚车冲破辰时街市,萧云瑾在都水监衙门的梁架上发现暗室。积灰的《河防辑要》书页间夹着片带牙印的莨菪膏,齿痕与五皇子尸身上的毒囊缺口完全吻合。她突然掀开地砖,下面埋着的不是银两,而是三百根刻着谢氏族徽的定水神针。
"谢姑娘作何解释?"萧云瑾的刀尖挑起神针,针尾的陨铁纹路与谢明璃验尸工具如出一辙,"永隆七年沧州大堤溃决时,抢险用的定水针可都刻着这种双鱼纹。"
谢明璃突然撕开左肩衣衫,锁骨下的旧疤在日光下泛出青紫:"当年谢氏全族被灭,正是因为发现定水针被偷换为空心管——"她将神针掷向铁砧,断裂处滚出□□,"这些是去年才填入的漠北霹雳炮药末。"
午时的日晷投下阴影时,黄河上游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萧云瑾踹开钦天监的浑象仪,发现底部暗仓堆满突厥狼牙箭。她将箭簇插入雨量计缺口,机括运转声竟与龙骨齿轮的节奏完全同步。
"所谓星象示警..."谢明璃扯断仪器的铜制黄道环,内壁赫然刻着工部都水监的暗码,"不过是利用水力机关制造的暴雨假象,逼朝廷加征河防银两。"
当第一道洪峰撞开曹州大堤时,萧云瑾正用定水神针封堵闸口。混浊的浪涛中浮起具白玉棺,棺内萧王妃的双手紧握半卷《河防辑要》,书页夹着的不是遗书,而是谢氏灭门前夜誊抄的工部贪腐实证。
谢明璃的镊子夹起白玉棺底的水藻时,户部清吏司的算盘声正穿透曹州大堤的裂缝。她将藻丝浸入醋浆,褪色的纤维竟显现出户部特有的朱批暗纹——与河防银两拨付文书上的防伪印记完全一致。
"这不是黄河水藻。"萧云瑾碾碎干涸的泥块,露出里面裹着的岭南槟榔壳,"去年工部奏请加固堤坝,采买的三十船'青冈石',实为南洋商船压舱的废料。"
午时的烈日炙烤着决口处,谢明璃突然割开巡河官的牛皮靴,靴底夹层掉出半片樟脑丸——这是江南织造局特供的防蛀药材。她将樟脑投入浑浊的河水,油花竟聚成工部都水监的官船轮廓:"三日前失踪的押运官,靴筒里也藏着同样制式的樟脑。"
萧云瑾的错金刀劈开浮木,木芯处嵌着枚生锈的户部铜钉。钉帽的锻打纹路与去年修缮太庙的钉子如出一辙,她突然拽过随行书吏的衣领:"《物料清册》记载太庙耗钉八百枚,实际只用了三百——剩下的可都钉进了曹州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