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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春风不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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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她忽然止了语声,轻轻咳了一声,向我抬手示意:“南鸢姑娘,请施术吧。”

我还沉浸在她与那东方员外这般跌宕,却又如同自然而然的前尘往事之中,呆了一瞬这才回过神来,却又忍不住开口问她:“不再多说些吗?”

“不必了。”她坐得笔直,“我想知道,追忆之术所现的第一段记忆,会是什么——会是他与我初见时的所思所想吗?”

话至此处,她骤然现出笑颜来,却又有些自嘲的模样,像是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直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我有些讶然于她这副与方才贞静温柔截然不同的模样,却又不知要问她什么,索性坚持了自己一贯的原则,不再多问。只得向她颔首,缓缓闭上双眼,伸手结印。灵台清明,法力涌动,整个人逐渐沉在了记忆之中。

首先入目的是一片无际的草原。漫天的碧绿,远处的群山隐隐可见,天上层云弥漫,云彩的间隙之间透出碧蓝的天空,仿佛一伸手去就能触到。不远处似有大雁鸣叫,又像是雄鹰的厉啸,有篝火远远燃起来,穿着斜襟长袍的男男女女围坐在火边起舞而歌,似乎还有人拉起琴来,那琴我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塞外的制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方才息芸未同我说过啊?按常理说,追忆之术所能见到的记忆向来都与来人方才的讲述相关,依照她方才的话语,正常应该出现的,总要是那夜普济寺中的皓月皎皎,再不济也该是息家的飞檐回廊才对,如何却变到了塞外?

我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便见两个姑娘并辔而来。为首的红马快如闪电,迅速奔过我身边,马上的女子发挽高髻,戴了帷帽,穿着红黄交织的高腰间色裙,银红色的织金褙子与鹅黄单衫,掠过我身边时,那绘着团花纹的帷帽长纱被风吹的高高飘飞起来,她的眉眼便也正现于我的视线之中。

草原上的夕阳带着极端的绚美,彩霞绚丽,流云火红,随着凉风的吹拂而缓慢飘过,夕阳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映出她额心的花钿,却带着日落的凄艳,孤单而又静寂。她迎着风回过头来,飒爽自如,对身后不远处的女伴遥遥挥手,双颊被残阳映得泛着朱红,马背上的身形依旧稳而端正。

我正讶异于她对骑术的熟悉与同四明山上截然不同的逍遥无拘,便见我身旁不远处,一个男子忽地显了形。他穿着一袭黑衣,其间似乎以金线与洒金点缀,泛着淡淡的光泽,未曾束发,戴着墨色荆棘样式的发冠,整个人身形笔挺,似乎还泛着微不可察的威压,孤寂而又凌然。

我发誓,方才我的目光好几次掠过那处,却都不曾看到他的存在。我心底惊愕骤起,试探着走近了几步,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禀气山河,英心绝韵。珪璋郎润,明珠璀璨,在利落与清冷之外,复又带了些意气风发,较之寻常男子,别有一番韵致。

那时我忽然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东方员外。

虽然我未曾见过他,甚至对他的所有了解都只是通过息芸那寥寥数语的讲述,可似乎冥冥中自有昭示,那时我就是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是他。

他遥遥望了那马上的火红身影许久,直至她那银铃似的欢快笑声再也听不见分毫,这才长叹口气,微微闭目,而后身后忽地现出火红的光,便如那天际的火红流霞,而后蓦地消散无形,唯余一对翅膀一样的黑色光雾留在半空,最终随着逐渐浓重起来的夜色一并散去。

我独立原地,目瞪口呆。

这样瞬间出现,而又瞬间离开,还有他身后那道我绝对不会看错,甚至如今还未曾散去的红光与墨色光雾,似乎都表明东方员外似乎并非常人。莫非他与我一般,也是修仙之人?可他与息芸已然那般熟悉,就算修习仙法,也没道理全然瞒着她。

而且看息芸的模样,大抵也就是十余岁,若这当真是他与息芸的初见,既然他一早便见过她了,那之后息芸为何自始至终对此一无所知?

他为何要隐瞒这一切呢?追忆之术究竟想借这段记忆告诉我什么与息芸那个问题有关的答案呢?

我想不通,而身边的景致却在逐渐变得模糊,连草原上的翠绿都逐渐看不真切。我知道,这第一段记忆,已然走到了终结。

我自回忆中抽身出来,大口喘着气,才回过神来,便与息芸探寻而又急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我掩不住凝重的神色,想了又想,最终只开口问她:“东方员外与姑娘你,并不是在普济寺初见的。姑娘豆蔻之年时可曾在塞外骑过马——与另一个小娘子一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是个黄昏。”

“是有此事,我与阿凌一起去过一次塞外,啊,她是凉州许家的姑娘。”息芸明显被这番话镇住,凝神思索了好久,方才开口,喃喃道,“可那是我十二岁那年的事了。按他与我在信中所讲的那些旧时经历来说,他那时应该在闽地与海商为伴,如何会去塞外?那可是雁门以外,与八闽相隔极远,绝非记忆出错可随意解释。”

“追忆之术,从不出错。”我明白她如今寻来我处,已是信任了我,却也依然喃喃重复着这样的事实,因为我自接受委托起,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怎会如此……”

息芸望着我,忽地笑起来。神情中有些自嘲,可更多的,却是端庄冷静之下的茫然无措。

“南鸢姑娘,你瞧,其实他本就有太多不为我知晓的秘密,可我如今才发现,我似乎自始至终,都不曾看透过他。”

息芸再次见到东方青苍,是在息家的花圃之中。她手持一株新开的杏花,微垂着头慢慢走着,花罗裙下摆的莲花纹绣花随着她的姗姗而行而漾了开来,仿佛流动的云彩,似乎微一触碰便可绽放出不一样的美丽。

接着她眼前的路忽然覆上了一片阴影,她讶然抬首,接着便见到了东方青苍。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连珠纹圆领袍,负手而立,望着她微微而笑。

她还要将手中的杏花送到佛堂供佛,只对他礼貌颔首,权当行礼,而后便绕开了路,想要离开。

“兰花娘子。”他在她身后忽地唤住她,却出乎意外地唤了她的雅号。她抬目望去,却见他自袖中抽出两册经折装的经书,向她递了过来,“上次寄到金陵的《楞严经》我这次一并带了来,刚好送还给你。”

过去两人鱼传尺素时,他常在信中这样唤她。她那时只觉在正式之余,与同龄人间有这样一个别号也别有风致,就像过去她在书中读到的那些魏晋名士。只是息芸却不曾想到,当这个名字被这位一直与她在信中相识相知的男子唤出口来时,竟带着些别样的……意趣。

她微微垂了眼,感觉自己的面颊开始发热,可自己却不知为何如此。索性维持了这样的动作,接过了他递来的经书:“多谢东方员外。只是我还要拿这些杏花供佛,恕不相陪,否则若去的迟了些,我阿娘就该着急了。”

接着也不管他是否还有回复,只低了头从他的身边匆匆而过。

在与他擦身而过之时,她似乎听到了他有些无奈的一声轻笑。而那时她也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与佛堂完全身处两个方向,只是却也不知为何,不愿再当着东方青苍的面绕回去,只得将错就错,向着前院的方向走过去。

她似乎感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回廊。

息芸后知后觉地发现,东方青苍似是与息家的关系十分密切,因此可以说是息家的常客。她有次甚至看府上的门房见东方青苍前来都已是见怪不怪,笑眯眯行了个礼便侧身相让,无丝毫讶然之色,亦并未如寻常贵客上门一般,当即入府通报,一副与他早已熟识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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