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千万别打起来。”
“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就在这儿停留两日也能碰上这种事!”
……
阿婉眼疾手快,一把拉着从她身边跑过的小衙役,挑着一双杏眼问他:“怎么回事?真的是北夷人打过来了?”
估计是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小衙役竟没有计较她的莽撞,乖乖点头:“打的是北夷右丞相的大旗,恐怕是为了报复前几日左丞相……”
“他们有多少人?”
“听说有好几万人。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北边连个紧急军情也没报,说来就来了。”说着瞅了瞅阿婉,瞧她衣着打扮像是官宦人家,便好心道,“情势紧迫,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说着转身要走。
襄黎城并非北疆重镇,常驻守军不足万人,主要仰仗西北和东北两座要城相护。往日都是北边城池被劫,战报传来就撤军入城坚守不出,等待与援军里应外合夹击敌军。
可是这么多敌军,竟然没有收到军报,如果不是北面城池已经被围,那就是敌军进军太过神速。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事关重大。
阿婉几步追上去,想也没想就一把摸出那块从皇帝表哥那里拐来的金牌,举到小衙役面前:“带我去见你们太守大人。”
襄黎太守府里,焦头烂额的太守大人和神情闪烁的阿婉面面相觑。
其实进了太守府,阿婉就有些后悔了。
原本只是途经此地,自己既没有官位,也没有皇命,就没有理由过问城中军情。可是一听到北夷人此次出兵奇速,军情蹊跷,便直觉与左丞相归降一事有关。
梁铮,袁沐,左丞相,菩朵……还未等脑袋里理出个头绪,心头就是一热,便忍不住动用了那块金牌。她只是想知道更多消息,默默希望皇帝表哥知道了可不要怪罪她。
那厢太守听着城上守军传来的消息,说是北夷军已绕过襄黎城往南去了。
此次北夷人来势汹汹,明显求得就是出其不意。可是劫掠了沿途经过的乡野农家之后,既不退兵,也没有攻城的意思,此举实在叫人费解。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其后是不是还有援军?”襄黎太守愁眉莫展。
“应该不会再有了。”一直在旁静听的阿婉忍不住陈述意见,“左丞相归降,北夷南面诸部肯定尚在观望,不会轻易出兵。此次出兵应该是北夷王庭的意思,无非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涨涨自己的气焰,还不是怕控制不住南面的局势。”
太守愣了愣,继而点头称是。
方才被这凭空冒出来的郡主弄得一头雾水,太守大人到现在还没琢磨明白,燕王家的郡主是怎么从皇上那里弄到了金牌,又跑到他这里来要求旁听军机要事的。
可是金牌在她手里,见之如见圣上驾临,他也不敢将这位郡主拒之门外。不过听过她的见解,倒也觉察出其不是无知之辈。
只是太守大人一向行事谨慎,尤其是在处理军情事务上,毕竟以襄黎城的兵力,无论何时都不足以主动出击。
耳听得阿婉的分析颇为大胆,大有不把几万敌人放在眼里的架势,襄黎太守的心里就有了些戒备:“臣已派人一面南下报信,一面北上探查消息,城中守军只管静候消息……”
“太守大人,”阿婉终于没能做到观棋不语,“城中守军这样全不作为似乎不妥。”
全不作为。
这几个字刺得太守皱起了眉头,他毕竟是个文官,这样有损名声的评价让他不能不在意:“那郡主认为应当如何?”
阿婉好似全然听不出太守语气中的隐怒,盯着桌案上铺开的北疆防御图沉吟着:“不管是中途被截,还是突围失败,北面的战报都未能及时送到。这就意味着我们送出的消息也未必能及时到达,我们不能坐视敌军南下不管。”
她抬眼瞧着太守,目光灼灼:“我们应该想方设法拖住北夷这几万人。”
“可是眼下城中守军不足万人,怎能……”
阿婉抬手止住太守的争辩:“这些人足够了。敌人若是孤军深入,必定不会久留恋战,耗去他几成兵力便会自行溃散。即便其后再有大军南侵,我朝也有足够兵力应付,只要我们拖住他们,援军也是指日可待。”
几乎未曾涉过战事的太守仍是一脸为难。堂下两位守军将领却已是情绪激昂跃跃欲试了。
其中一位生得生猛粗犷,不等太守答话,便径自冲阿婉抱拳请战:“只要郡主吩咐,臣愿头一个带兵出战。”
阿婉还是第一次在燕都大营以外的地方得到如此拥戴,没有了爹和大哥的照拂,她对自己的好口碑颇为满意。
可她神智还算清醒,还没有打算安排这数千人以死报国。
开城门尾随追击以拖慢敌军步伐,这固然是个办法,可此举代价太大,又是敌众我寡,硬碰硬地拼杀实在是下策。若是能有个法子,引得敌军前来围城不去,他们便可守在城中以逸待劳。
什么样的法子才有这样的奇效呢……
个把时辰之后,襄黎城的南城门悄悄打开,有两个信差模样的兵卒骑着快马飞奔出城,渐渐消失在渐沉的暮色之中。
不多时,他们便会“意外地”被南下的敌军截获,惊惧之下愿意投诚,出卖密函。
而带兵的北夷右丞相便会知道,为了掩人耳目,刚刚归降的左丞相及其家眷正秘密留在他们刚绕行而过的襄黎城内,名为招待实为看管,留在这以美酒闻名的小城,等待大周皇帝的召见。
此时城中守军只有几千人,来降的几万部众也已被遣散,突然遇见敌军南下,城中太守惊惶莫名,急求援军。
右丞相必定冷笑一声,心下瞧左丞相不起。
千里迢迢像狗一样卑尊屈膝地送上门来,还不是这样被百般羞辱居人之下?此次大王怒火中烧执意出兵,还不是因为这个逆贼?
襄黎城不是什么要塞重镇,若是以几万兵力相威胁,迫使其交出叛逃的逆贼,将其带回王庭剖心剜骨,岂不是最能震慑南方那些愚蠢的部众?
若是顺便勒索些钱财美女,岂不是比危险的孤军深入报复劫掠来得痛快?
……
果然如阿婉所料,明月高悬夜深寂寥之时,襄黎城下迎来了去而复返的北夷右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