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城外观开棺验尸在审刑院算作公差,回城不用再去审刑院点卯,且两位上官都有各自的事,因此骆抒打算这下半天去给家中置办些物件。
她身家有先前卖布攒的一贯,天工帛卢娘子给的一贯,外加来历不明的小金锭一块。
一贯能买老多东西,桌椅板凳、锅碗瓢盆。
骆抒一个人住,倒用不上成套的桌椅,一样只需一件。她倒是想打个放布的橱柜,留着日后用。
但比起这些,她急需锅碗瓢盆,总不能天天在外边吃吧。
这锅碗瓢盆里,最要紧的是一口铁锅。
刚好这槐叶巷中有位姓孙的邻居便是铁匠,她先前还去送过布头,算有些交情。
她揣上一贯钱,往里走。
暑气重的时候,汴京人都喜欢午间小憩。铁匠铺门前没有人,骆抒怕打搅别人,直到听门内一声响动。才小声唤道:“有人在吗?”
随即脚步声响,孙大穿着半袖推门而出,他身形魁梧,都是常年打铁留下的痕迹。
一见到门口是位娇美的娘子,孙大呼吸都放轻了,询问她,“娘子来买什么?”
骆抒挂上笑脸,“想置一口铁锅。”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是邻居没错,也不能占人家便宜,更不能说我先前送你彩布头,你给我便宜点云云。
买卖不是这么做的。
骆抒说,“我初到汴京,幸有贵人相助、才得以住进槐叶巷这样的福地来。先前来您这儿认门,看见这里的器具无一不技艺精湛,都是用心足料。正好家中缺物,所以想来您这儿置办一口好锅。”
她人长得美,说话轻声絮语,又好听又有道理,听得人心里一片熨贴。
孙大黝黑的脸上都浮起红晕,拍着胸脯保证,“娘子真是好眼光,这一片还没哪家敢说比得上我家的手艺。”
骆抒接话说正是呢,“而且远亲不如近邻,正该照顾你生意。”
孙大语气激动,“娘子先前给我家送过好布,如今又照顾我家生意。这样,今天无论娘子买什么,我都给娘子饶上两成。”
没想到这么容易,把骆抒准备好的言语都噎回去了。
她便笑笑,“那我便多买点,不让你吃亏。”
于是,便约定了一口铁锅、一把熟铁勺、一把铁钳,算上孙铁匠饶的两成,刚好半贯钱。
骆抒付了铜板,等后天来取。
她还得赶在天黑前买齐东西,于是赶紧告辞,没发现身后孙铁匠留恋的眼神。
出了槐叶巷,骆抒在码头集市上闲逛。这个小集市就地取材,每当汴河上有商船来往,会卸下很多货物,本地小摊贩便会直接在码头上进货,整理完毕后摆摊卖给本地人。
所以码头集市虽然不大,但各色货物都有,琳琅满目。
骆抒驻足在竹木器前,她跟摊主还价,买了枣木砧板、杉木饭磳、竹簸箕等等。
看到藤编饭盒时,她颇为欣喜,因为审刑院没有饭堂,骆抒还烦恼于如何带午食。
没想到汴京城里什么都有,她给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藤编饭盒。
接下来买了瓷釉灯盏、火箸一类的厨房用物,还顺带买了柴米油盐,直到把钱去了一大半,才住了手。
大包小包运回家,把一干物品摆开,这个小屋就有了些装饰感,不再是空空荡荡里。
待发了月钱,打上一张好床,就更好了。
想着日后的新生活,骆抒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做。
安宁的槐叶巷里,骆抒关了自己院门,敲响了隔壁王秀才家的角门。
三下之后,才有人前来应门,还是之前那位神情严肃的婆婆。
她上下打量骆抒,也不侧身请进去,语气倒是温和,“娘子有何事?”
骆抒把手中的金锭握紧,福了一下,“婆婆,我找穗儿,问她几句话。”
那婆婆狐疑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娘子且等一等。”
骆抒欸了一声,就立在门口,也不向内张望,是个守礼的人。
没一会儿,穗儿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她一身红衣红裤,还扎着红头绳,看着很是喜庆。
见是骆抒找她,高高兴兴朝骆抒扑过来了。
只不过骆抒发现,她身后跟着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身素雅的长褙子搭间裙,眉宇之间和穗儿有几分相似,应是穗儿的亲眷。
穗儿直接扑到骆抒脚下,语气亲昵,“姐姐,你来找我顽吗?”
骆抒把她扶起来,“姐姐有事问你,你答完姐姐才能陪你顽。”
她摊开手掌,拿出这块金锭,“这个,是不是你扔进姐姐院子里的。”
这一下,穗儿身后的少女和婆婆脸色齐变。
穗儿眼睛滴溜滴溜地乱转,“姐姐怎么知道是我?”
小孩儿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众人都知道是她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