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扑扑的天色像是一张被浸透的宣纸,暮色一层层晕染开来。
林晚晚提着一个帆布包站在江家大门口,指尖冻得发红,却始终没有缩回袖口。她的眼前是厚重的大门,那扇她曾陪同江婉柔勇敢跨过的门,如今再次站在它面前,心情却迥然不同。
后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晚晚——等等我!”
萧杭宇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身上还披着件没来得及扣扣子的毛呢外套,一只手握着个信封,另一只手还拿着一份冒着热气的葱油饼。
“给你,你现在肯定饿着肚子吧,先吃点垫垫。”说着就将葱油饼塞到她手中。
“还有这个,”他把信封递过去,眼神却躲闪了一下,“是……江柏云让我给你的,他本来也想来送你的,只是……里面还有我的一份,虽然不多,你可别嫌少啊。”萧杭宇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道。
林晚晚接过信封,薄薄的一层信封里是一沓厚重的熊猫币。她愣了一下,轻声道:“我也就不矫情了,现在这个东西我的确很需要。谢谢你,也替我谢他。”
“嗨,咱俩那么久交情,用不着那么客气。”萧杭宇叹了口气,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青砖,“太夫人和婉柔现在正是在气头上,硬劝也没用。等两天等她们气消了,我跟柏云再劝劝,想办法让你回来。就是不知道老顾这些天跑哪去了,电话也没留,联都联系不上。”
林晚晚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我真觉得这里头有事。”萧杭宇皱起眉头,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还写出那么肉麻的情书,一看就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就是那个字迹……肯定是有人从中作祟!”
林晚晚静静地听着,目光沉着而清澈。
“我不打算回来了。”她忽然开口,声音淡淡的,却像敲在石板上的雨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萧杭宇怔住,看她一眼。
“在这里待着总会让我觉得有点愧疚,其实我早就想走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去哪儿。”她轻轻地把帆布包背上,神色平静。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半响,只挤出一句:“那你打算去哪?”
“蓉城。”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个吊坠,是我们来这个世界原因,我得找到它。”她停顿了一下,又像是自言自语,“也许,它能告诉我……我们到底为什么会来这儿,又该怎么离开。”
门外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吹起她肩上的几缕发丝。
萧杭宇看着她,有些心慌,却不知该说什么,“快把饼吃了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这是厨房的江婶硬塞给我的,其实有好些人都不舍得你走。”
说完,又从衣服里掏出一大包肉干,嘟囔道:“这个你拿着路上当干粮,要不是老太太发了话,其实有好多人都……”
林晚晚止住了他的话,“行了,这样也好,其实我早就该走了,也幸好这城里晚上不需要宵禁。”停顿了一下,“你也快回去吧,待会婉柔又要生你气了。”
然后转过身,没有再回头,朝着那个未知的方向,踏进风里。
江家的大门缓缓在她身后合上,厚重、肃穆,如同一位冷静的旁观者。
萧杭宇站在门槛边,手揣进兜里,站了很久。风吹得他眼睛有些酸,像进了沙子。
他轻轻啐了口,“爷爷的,老子一定要把那个栽赃陷害的小人抓出来,王八蛋,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而此刻,林晚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尽头,夜渐渐吞噬了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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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纺织厂的南厂区,一排排整齐的织布机轰鸣作响,金属与织线之间的摩擦声仿若一场没有指挥的交响乐演奏会。工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谁也没料想到这座古董般的工厂,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重焕生机。
顾震来了。
码头事情的解决直接导致蛀虫韩自明下台,江镇岳对其青睐有加,直接提拔为了总经理助理。但顾震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江家权力中心,于是他主动请缨,来到了江家产业的核心——江氏纺织厂。
他来的并不高调,只带了本子、钢笔和一个水杯。
从进厂房的第一天起,没有开会也没有寒暄,而是径直下到车间,拿着三件套,走完了整个生产线流程:织前准备、上浆、穿综、织造、检验、打包,逐一记录时长。
第二天,他借调了仓库的总账、财务流水和设备维修单,在办公室待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