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虞阳冷静地看着一颗子弹击碎了兔子形状的雾气,不可思议的畅快从他心中腾起。
“轮到你了。”
他飞快转身,对着折断脖子的妈妈击出了一发子弹,那头怪物睁大眼睛,因儿子头一回的叛逆而当头一棒,声嘶力竭后化作一滩淤泥。
“……”
积怨吹得跟气球一样庞大,就好像捂着耳朵等待气球破的瞬间,才发现害怕的东西仅仅是一声无趣的闷响。
晏虞阳孤零零地站在雪原上。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他也因此失去了与世界的牵绊。晏虞阳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他拔腿想离开,四面八方皆是白茫茫的找不到方向,这时他第一次感到了孤独。
他又想到了死亡。
拿起这把□□,调转枪口,扣动扳机。
传说人在濒临死亡时回忆会想走马灯一般闪过。
晏虞阳本来是不信的,但某个记忆突然出现在他脑海。
春日的花园里,一位少女从栏杆处翻过进草丛,腾空的身姿随着飞扬的蝴蝶结印在他瞳孔中。
“嘘,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千万只兔子从枪口中涌出来,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她是谁?我认识她吗?
他愣神的时间段,兔子几乎翻涌成白色的浪花,将他推过来推过去。
晏虞阳淹没在兔子海中不能呼吸,他猛地睁开眼睛,白猫从他胸膛里抬起脸,不亚于千万只兔子的压迫力。他单手拎起它的后脖颈,含糊道:“你是不是最近吃得太多了。”
白猫喵了一声,挣扎开他的桎梏,不知悔改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了下来。
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时钟显示是凌晨四点。
他第一反应是感慨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第二反应是回忆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从何而来了。明明与她遇见过好几次,却从来不知道她的任何信息,甚至连脸都有些记不清了,对记忆力超群的晏虞阳来说算是件罕事。
晏虞阳看了一下天气,起床去找今天的衣服。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出门晨跑了几圈,接着照常开车去公司。六点半到公司的时候,秘书也才刚刚到。
“晏总,今天这么早?”秘书表情上写满了惊讶。
“嗯,今天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年轻的上司以身作则投入工作当中,想让逐岳获得业界瞩目的成绩,仅凭那张漂亮的脸当然是不可能的。
小王钦佩地看着这位活画报总裁,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自己的工作。
他在任职的一年里已经见识到了晏总雷厉风行工作狂的一面,这位小晏总每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小时都呆在公司里,睡眠这东西好像直接进化掉了一样。小王摸爬滚打多年,还是会被他无缝衔接连轴转的作息给吓到。
“晏总,原定的产品战略会需要压缩到两点到三点。研发中心报告重大技术瓶颈突破,但预算严重超支,CTO急需您拍板下一步资源投入……另外,刚收到消息,北美市场开盘后我们的股价因流言出现异常波动,IR团队正在监测,可能需要您晚些时候做个简短声明安抚市场。”
晏虞阳放下报告,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烦躁或者凝重。
“知道了。”
停顿一秒,目光扫过平板上的行程,补充道,语气寻常得如同谈论天气:“产品战略会通知他们聚焦三个核心问题,每个人发言不超过五分钟。超支方面让CTO直接告诉我砍掉哪部分非核心能最快回血,至于股价……”
他重新拿起报告:“小浪花而已,让IR按预案走,收盘后看情况再说。”
小王快速记下要点,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晏总精准的决策力是公司长久运行的定海神针,万物都具有两面性,绝对理性的指令同时会给人一种压迫感。小王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娱乐生活或是朋友爱人,他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输入危机,输出解决方案。
人类需要情绪缓冲,而他只需要咖啡因。
六月二十九日的行程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晏虞阳按部就班地开会、批阅文件,与客户应酬。晚上十一点回到住所,十二点熄灯睡觉。
他今天把门锁好了,防止外面那只肥猫压得他喘不过气,昨晚的梦并不赖,再做一个类似的也无妨。
坦白说,晏虞阳从那场诡异的梦里面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他一直以来都渴望的死亡终于降临到他身上了,现实生活中仍不能实现的东西,但在梦里可以实现,何尝不是上天给予的一种恩赐。
抱着愉快的渴望,他合上眼,然而久久不能入睡。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感觉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不对。
门不是已经锁上了吗?
他警觉地直起身,然而眼前忽地一片白光,他被刺得睁不开眼睛。
难道家里有人?不对,这个小区的安保系统和入户方式在安全性与私密性方面都已经做到了顶级,而且他的卧室也丝毫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而且这光不像是灯光,更像是日光。
晏虞阳缓慢抬脸,等眼睛适应白光,才皱眉扫视周围的环境——他坐在老家的书房前,面前摊开了一个牛皮日记本。
“六月二十八号,天气晴。晏星酌的生日……”
他呼吸一滞,指尖抚过新鲜的墨痕,留下黑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