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母躺在床上,她的脸像雪一样白,看到我,她流下一行清泪。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叔母气若游丝:“盈悠...”
“你要记得...替你...”
她没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盈悠,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叔母...只希望你能活得自由...平安就好。”
说完,她带着无限的遗憾,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我站在那,只觉得无限的恐惧涌上心头。
——
叔父说弟弟煞气太重,生而克母,把他送到了寺庙。二姐流着泪却无法劝叔父改变心意。
叔母丧期未满一年,蒋家出了事,他们被流放前要带走二姐。祖母哭着抱着二姐道:“她才多大年纪,你就让她去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受苦!”
我也死死抱着二姐不肯撒手,叔父皱着眉,念着什么我们国公府是礼仪之家,那种不忠不孝见利忘义的事情做不出来。
二姐最终还是走了,叔母的院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原先的仆人都被叔父给打发走,大家说他是怕触景生情,可我总觉得叔父像是放下了一个担子般轻松。
祖母将我接到她身边去养,姐姐们怕我难过,也天天陪着我。
大姐说我的性子越来越腼腆文静,我害怕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国公府。原以为这样简单的生活会继续持续下去。
直到十五岁的那年,二叔父又娶了一名女子。
她是给事中的七小姐兰淑芸,只比我大四岁。
*
新的二叔母做事很利落,大家都夸她举止娴雅,长相绝美,管家也井井有条。
我一开始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直到她看到我们姐妹去学堂读书,转眼去和叔父说了什么,让我们不要去读书了。
大姐身边的兰儿姐姐做的一手好诗,被新叔母身边的许妈妈教训了一顿,说她整日吟诗作赋卖弄风骚,不知道的还以为养了个主子。我听了难免气愤,故意往她们的痛处说:“我们国公府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下人好学有何不应允的?许妈妈未必也太见多少怪了。”
新叔母当即红了眼眶,二叔父把我训斥了一顿,更加怜惜她。
府上渐渐有传言说新叔母善妒,新叔母闻言第二天就去找了祖母,说要让兰儿当通房。我虽然震惊她的“贤惠大度”,更不平兰儿年轻貌美,新叔母一句话凭什么让她去当妾室。可新叔母轻飘飘一句她才是女主人,有管家之权,大姐和我皆是无可奈何。
叔父不仅不许府上的女子读书,甚至不许姐姐们报考科举,说是丞相的命令,不能给国公府惹祸上身。我们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那些男子去报考科考,丞相的命令对他们可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大姐惹了祸,她偷偷报名被叔父发现,族人震怒要把她和祝姨娘送到乡下庄子去,我急匆匆跑去求祖母,这才把她们救下来,可新叔母说这件事万一传到丞相耳朵里,国公府会被迁怒,所以她想出一个“好办法”,让叔父把大姐嫁给兰家的一个庶子。
大姐哭啊闹啊,被许妈妈带人让她跪着,她板着脸:“大姑娘,您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像在兰家,庶女哪有顶撞主母的份,要是不听话,就让你去做老亲王的妾室。”
我听到消息,和祖母都很生气,可叔父坚持大姐是他的女儿,婚事要由他做主,又说那兰家的庶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也是良缘,到了最后,祖母也没了办法。
我去看望大姐,碰到兰儿也来安慰她,新叔母说她的名字犯了主子的忌讳,给她改了名叫秋燕。
兰儿抹着眼泪,我和大姐这才知道,新叔母只是当她当幌子来成全自己贤良的好名声,她给兰儿送了药,让她根本怀不了孩子。
两人聊到深夜,大姐轻声道:“小妹,你快回去睡吧。”
我担心地不肯离开。大姐笑着宽慰我:“我想好了,嫁人便嫁人吧,何必寻死腻活的。”
大姐像是真的想开了,不久坐上了去兰家的花轿。我和其他姐姐哭成了泪人,哭她,也哭我们自己,前路未卜,如何能笑得出来呢?
夜晚,我昏昏沉沉睡去,被一声尖叫吵醒。
梅双吓了一跳,她跑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回来,丢了魂一样说。
我下意识哭着问她:“梅双,发生什么事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姑娘,兰儿她上吊了!”
我眼前一黑,偏偏又有丫鬟跑进来,惊慌失措:“姑娘,不好了,兰家那边说,大姑娘她给姑爷下了毒,自己也上吊了,外面守着的婆子发现不对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心如同撕裂般疼痛,我呼吸急促地站起身,踉跄着往门外走了几步,在梅双焦急的呼唤声中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