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宏在车里等了好一会,才是在墓园东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青年穿戴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戴着口罩和墨镜,天冷而且风大,脖子间围了一条灰色针织毛巾。
这是他送的毛巾。他应该没有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刚才还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回信的刘彦宏,郁闷的心情又是高兴了起来。
不过,紧跟着下车来的一个人闯入视野里,刘彦宏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势。他给前面的青年系好了围巾,两人交谈了一会,接着并肩朝着墓园进去了。
刘彦宏脸上的欣喜神情收敛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对面嘟嘟嘟响了好一阵,才是接通。
“喂——”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有些沙哑,有呼呼风声的杂乱音里,似乎是青年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刘彦宏声音顿了顿,刚才的怒气又是消了一些。“你在哪里了,还没有来吗?”
“我已经到了,不过经纪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跟着我一起,你不用来了。”
他在说话,刘彦宏听到对面的另外一道声音,“程锦,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快些办完事,离开这里吧。”
程锦对他的经纪人说了一声,又是对电话里的刘彦宏道,“礼物我收到了,多谢你费心,我看完马上就走,你不用过来了。”
他说了两次不用。挂了电话的刘彦宏握着手机,脑子里萦绕着这客气又疏离的声音。
明明之前说好了,他陪他一起来的。他也答应了,就反悔了。
他脸上的表情静止了半晌,忽而就是脸部线条紧绷了。
*
嘟嘟嘟———
清晨,一通电话铃声在卧室响起。
装潢简洁暗色调的风格,极简的布置,靠墙安放着一张大床。铺着白色打底印蓝色玫瑰的床单,被子里裹着年轻健硕的身体。
从白色如云朵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勾到床板下躺置的手机,划开后,对面的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煦飞,我带了营养早餐来找你,一大早就坐飞机来了。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打扰你吧?”
白色被子被一把掀开,俯身趴睡的翟煦飞坐了起来,眼里的睡意正浓。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的六点三十五分,翟煦飞揉了揉额角,才是回复打来电话的人。
“我在七鼓城,你去我家里找不到我。”
对面的人笑了一声,“煦飞,李睿给了我你的行程安排,我知道你在鹄燕公寓,幸好问了一声不然就跑空了。还有半个小时车程,你收拾一下,我马上就到。”
对方挂了电话,翟煦飞又是揉着额角下床。看到茶几上的几个空易拉罐,他一个拿起一个扔进垃圾桶,动作还有晨起未清明的缓慢。
来到洗漱池掬了一捧温水,清水的触感让翟煦飞又是想起昨晚梦到的场景。
一片汪洋无际的深蓝之中,在他的下方,有一个人影。他看不清楚对方。那人仰面向着最深最深的海域而去,沉沦无所知。
太阳穴抽痛了一瞬,模糊了他的思绪。
翟煦飞拿了一旁的毛巾擦去脸上多余的水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眼里有些红,周边还有些肿,因为昨晚喝了一些酒,他有些宿醉的头痛。
泡了一杯热茶的时间,翟煦飞洗完澡换好衣服,在冰敷眼睛的时候,就听到了公寓的门铃声。
他去打开门,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清朗的声音喊着,“煦飞,我好想你啊!”
翟煦飞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齐宇宁,“只是几天没有见面,至于这么夸张吗?”
齐宇宁放下专门带来的营养早餐,看到翟煦飞有些疲累的躺在沙发上,眼睛上方放着眼贴,空气里还有一些未消散的酒气。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一边,伸手去给翟煦飞按揉头部,“失眠还喝酒,你不想要身体了?”
翟煦飞没有说自己昨晚做了个噩梦才会睡眠不好,只是说,“只要你三叔能少安排一些工作给我,我保证可以睡一天一夜都不起。”
齐宇宁坐在他身边,手臂放在他肩膀上,闻言顺手就把他调转了一下上身,从背后把他给抱到了怀里。“那还不简单,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你不就是家里人——”
翟煦飞贴着眼贴,不好随便动,也就仰面靠在他身上,笑一声说,“我们什么关系,能到家里人。你想当我大舅哥,舍得把小慧给我这个三无青年?”
“当然舍不得,”齐宇宁也是笑,只是语气并不如他说的轻松。“我觉得你们不会互相看上,没戏。”
说到这里,翟煦飞就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揭开眼贴,从他身上起来坐直了,问他,“有什么安排,我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齐宇宁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这些话,有些超出两人现有的友谊,就配合转移话题,“没有安排,陪你放松,想去哪里我带你,消费我来报销。”
翟煦飞去厨房端来茶水倒了一杯给他,指着窗外那雾蒙蒙的天说,“你看这种天气适合什么娱乐,不如躺着睡觉。”
身材高挑且相貌俊美的人,端茶倒水的样子就十分的令人赏心悦目,况且还是翟煦飞这样一向以淡漠示人的性格。齐宇宁心情很好,自然脸上惯有笑容也扩大几分。
“况且,这里是我的祖籍,怎么也会比你这个京城子弟来得更熟悉。”
齐宇宁观察他的表情,翟煦飞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上还是平淡的,但是明显的,下视的眼神就透露出一些抵触情绪。
“你一提到祖籍就很不开心,”齐宇宁浅浅呷一口茶水,湿润的唇边有一丝笑,“但还是每年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重要的人,值得你远来跑一趟。”
确实,这是翟煦飞签约他们公司以来,第三年来到这七鼓城。每年的十二月底,不偏不倚住一两天时间再是回去。
齐宇宁知道他有些事情有所隐瞒,是关于从前的过往,即使两人有六七年的交情。
从翟煦飞上大学开始,齐宇宁就是大他五岁的学长和师兄。到出道签约翟煦飞和他属于上下级关系,现在也是很好的朋友。齐宇宁仍是没有知晓关于他的很多过往。
他只知道,翟煦飞的原生家庭并不好,唯一的母亲在他高中时去世了。翟煦飞的出色外表还有坚韧不拔的刻苦努力,成为他齐宇宁眼里最卓越的明星。
他不去追问,翟煦飞想说就说,不开口,他们也可以有现在的融洽相处。
翟煦飞还是没提这事,只是说,“就当怀念故土,发发穷酸文人的牢骚,追赶潮流。”
齐宇宁把营养早餐摆放到桌上,让他过来吃饭。“你把身体养好了,怎么追潮流我都不管了。”
翟煦飞有心让齐宇宁回去,他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对于他带来的营养早餐,他算是超过平时规定多吃了一些,让齐宇宁不白跑一趟。
虽说今天是一个阴天,不过翟煦飞并没有打算真的躺在床上睡一天。
齐宇宁听他说去一家陵墓园,心里就是有了些计较。
翟煦飞跟着他出门,齐宇宁开车带他去。
路上翟煦飞路过一家花店,买了两束菊花。他打算步行走完下面的路,如果把祭奠死人的花放在别人的车里,总归是不好的。
齐宇宁听他这么说,也就把车停在了这里,陪着他一起往陵墓园去。
一路上翟煦飞都是很沉默,齐宇宁很识趣的,没有询问或者说些其他试图让人开心的话。这个时候,保持安静陪伴在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