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举动让人预料不及,舒杭动作顿住了半晌,才是试探性的环抱住他,安抚他的后背顺气,缓解他急促喘息的难受。
盛渊检查完,确实有肿包,并且没有做处理,他摸到一点粘腻的东西。确认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这人没装。盛渊直接推开他,坐到一边去了。
等他呼吸渐渐平复好,舒杭拿过他的手,用他的衬衣衣摆给他擦手,一边说着,“阿越,我的伤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盛渊听他话里的轻缓欣喜,舒杭是把他的举动认作对他的别扭关心了。
想的不错,但是也只是想罢了。他可没有关心的意思。
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怀疑,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也觉得无比的虚假。
可能也有因为自己看不到的缘故,神经警惕机警不能放松,但是盛渊总是有一种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盯视这里的一举一动,盯视他。
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只有角落里一张小床,不够两个人睡,舒杭考虑他,要他在床上睡。
盛渊一点不推辞,躺在床上就是闭眼。
床伴咯吱响了一会,接着房间里最后的声响沉寂了下去。只有两道呼吸声相隔。
盛渊闭眼休息了一会,接着又是睁开眼,他转头侧眼,模糊的视野里,一点点微浅的颜色与周围的黑沉不同。
舒杭正坐在一旁的低矮桌子上面,视线就望向他这里。
“把眼闭上,或者转头,不许盯着我。”
舒杭听到躺在床上的青年冷漠的说了这么一句,就转开了视线,垂眼看自己脚下的地面。
———
这是安静无声的一夜,没有其他异动,很快黑夜过去。
第二天醒来,盛渊睁开眼,眼前微微的明亮,已经是白天了。
他微微动了动身子,腰腹之下的酸涩痛楚顺着四肢缓慢延伸。
盛渊感觉到腿间的伤口微微扯动,酸涩痛楚很难耐,这副身体忍耐力不够好,疼的很厉害就忍不住喊。
不知道那个绑架犯的头目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不过,到底还是伤痛折磨,盛渊能忍住,躺在那里不动了。
舒杭是坐桌上靠墙坐了一晚上,他醒来早,已经洗漱完,把自己身上的衬衣衬裤洗了又是穿身上。
湿气一身走出来,舒杭看到躺在床上已经醒来的青年。
“扶我起来。”
漠然口吻的命令语气,舒杭没有反驳,走过去听他的指示,扶着他起身。
盛渊摸到他身上湿湿的衣服,也脱了身上的T恤扔给他,“帮我洗了。”
脱了他这身上的T恤,青年就裸着上半身了,纤细的身形,身子骨也是瘦弱。
在青年动手掀衣摆的时候,舒杭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青年动手脱完T恤,他就一直看,身上肌肤白净,单薄的线条略显身形瘦窄。
盛渊是半盲,又不是全然失明,舒杭一直打量他身上的目光,他自然是知道。
他在找什么,检查什么。
他在怀疑,他不信他方越会没有什么特别的遭遇。从昨晚回来就明里暗里的想要知道他去了哪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盛渊觉得有些可笑,哪怕是有什么,也不会留痕那么长时间,难道他是没有常识,还是觉得他方越娇生惯养到一碰就碎的程度吗。
舒杭觉得他遭遇了什么,也是够龌蹉的心思。他现在已经是毁容,还是一个残障人士。哪怕之前,这副身体相貌多么出色,此刻也是一个被毁容的阶下囚,就算是遭遇了,也只会是折磨。
舒杭拿着T恤去洗了,一件夏季衣物而已,他开着水龙头待在里面许久才出来。
盛渊重新穿上半拧干的衣服,又是告诉他,他饿了,他要吃东西。
刚才外面传来一些声响,是那两个绑架犯喊给他们送早饭了。此时,他们是挨个打来其他房间的门,押着大学生出去吃饭。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来,听外面的动静,从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到外面的房间,盛渊待在这里的房间是最后一个。轮到他们这里,时间会比较长。
盛渊不愿意等,直接叫舒杭去砸门。
他就端坐着,半张脸被绷带纱布掩盖,露出来的深棕色眼睛,视线微微散焦,虚幻朦胧的看着前面的人,他没有得到立即的回应,又是不解的抬头询问。
“有问题吗?”
他态度十分的自然,好像去砸个门没什么。舒杭凝噎半晌,才是走去门口。
舒杭没有砸门,而是敲门。
邦邦邦的三声敲门声,铁门板的声响,十分有礼貌。
舒杭敲完,没有等到外面的回应,又是要准备继续,身后就走来了那个吩咐他砸门的青年。
盛渊走过来,面上有些嘲讽之意,“你给他们讲礼貌,他们会听吗?叫你砸门有那么难吗,扭捏造作。”
舒杭沉默了一会。
此时手头上没有工具可以按照青年说的去砸门,但是他又强调不许如此扭捏作态,那就只能是踹门了。
此时,这栋西式独立式二层小楼的客厅,坐着两个被绑架的大学生,房子外面站着一个绑架犯,客厅里坐着一个手持枪支的绑架犯。
九筒坐在客厅的沙发,另外两个大学生,女生杜晓晗和许佳妮就坐在他的对面,手腕上都是上了一副银色手铐。
看守犯人的手铐,让绑架犯给带上,应该说,两个女孩都是心情极差。当着绑架犯的面,两个女孩也不敢多说。
两个女生面前各自摆放着一份早餐,一杯豆浆和一个肉包子。旁边也有其他人的早饭,数量少,但是足够慰藉几天饥饿的肚皮。
这些早饭都是绑架犯带来的,还散发着氤氲的热气,豆香气和肉香在飘散。
在昨天,他们一行人还是在简陋的低矮平房里饱受烈日炙烤,饥饿干渴,今天就这宽敞的客厅吃着香气四溢的早饭。
像是一场阴谋。他们绑架犯的阴谋,不知为何目的。
许佳妮看对面九筒一眼,对方也在瞧着她。九筒拿一个煮鸡蛋,笑着问她要不要吃,他给剥壳。
许佳妮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小声道,“不用了。”
“你客气什么。”九筒没管她同不同意,自顾自的就剥了壳,嫩白的鸡蛋完整的脱壳放在了许佳妮面前的盘子里。
“吃吧,我单独给你的。”九筒说着,吊三角眼微微弯,面带笑容的看许佳妮,催促她快些吃,凉了味道就变了。
许佳妮不敢吃,她不傻,这个绑架犯一直盯着她,对她几番示意,对她的意图很明显了。
昨晚带他们一行人来到这房子里,晚来的九筒就试图单独看管她,带她去另外的房间。要不是另外一个绑架者阻止了,拉着这个九筒离开,许佳妮不能一晚安生休息了。
九筒表达的好意没有被对方接受,但是许佳妮没有明显的表达她的拒绝,只是强撑着应付他,软绵绵的不敢直接了当的反抗。
“我早餐不想吃太多,鸡蛋还是你自己吃,补充营养——”
许佳妮说的有些艰难,因为一旁的杜晓晗看了她一眼,这让她感觉像是关心绑架犯一样,她有些窘迫的垂眼,不说了。
九筒对这类女生的软绵绵劝说相当受用,特别是漂亮的女孩。许佳妮够漂亮,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九筒前倾着身子,听着她讲话就盯着她的粉唇看。
许佳妮坐立不安,被对方毫不掩饰的兴味目光盯得浑身僵硬,肢体都是不灵活了。她不由得靠近在场唯一的伙伴。
杜晓晗虽然话不多,也不太热心其他伙伴,但是许佳妮知晓,这个时候她们处在一个阵营,互帮互助是共识。
杜晓晗没有忽视她的求助眼神,伸了援手替她解围。她问对面的绑架犯,“昨天你带方越去了哪里,他怎么样了?”
砰——
踹门的声响从后面的走廊房间传来,客厅里坐着的三人具是注意力被转移了。
九筒坐直了身子,站起来,拿起放在手边的枪支就是朝着声源处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要造反吗?!”
绑架犯九筒的音量高,嗓门扯开一喊,整个房子都能听到他的回音。
他来到走廊靠近外面客厅的房间,这个时候房门又是传来一声,踹门的声响。
九筒骂了一句,对着震颤的房门也是踹了一脚,“特娘的老实点,闹什么!老子的好心情都被闹没了!”
房门是完全封闭的,里面和外面互不能看到。
里面的人没说要做什么,只是又上来一脚,房门被踹的duangduang响。
九筒火气上来了,端起枪支对着实木门喊着,“再踹一下,你的腿就不用留着了!枪子儿穿了骨头也不会有人管,等死吧!”
里面安静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踹门,只是一道声音穿出来。
“开门。”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因为说者和听者的身份差别,在此刻就显露出几分命令式的口吻。
九筒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里面没有得到立即的回应,又是踹了一脚房门,实木门震了震,也震了外面的几人。
客厅里的两个女孩也是朝着声源处张望,不过,客厅和走廊房间隔着一面高橱柜组成的墙,无法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大约莫两分钟时间,两个女孩就看到九筒回来了,身后跟着另外两个人。
她们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来的方越,和舒杭一起走了出来。
舒杭手上也是带上了一副手铐,而一旁的青年则是没有。
看青年走一步停一会,走一步仔细探查一步,眼神散焦的状态,也就是知道了,他戴手铐就是纯属浪费。
九筒面色很是不好看,推着舒杭快些坐过去沙发那边,不要继续站在那里磨叽。
视野里是模糊的浅灰白茫混合,盛渊是循着他们的脚步声,还有呼吸声,还有说话声来辨位。
这对其他人来说大概有难度,但是对盛渊来说,只是适应问题和时间问题。
舒杭站在这边,看着盛渊慢慢的走,是顺着他的行走轨迹而来,也只是一会就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他的身边,青年的生涩感一点点的减弱,越来越熟练。
九筒抓了抓脑后的小辫子,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枪支,看着吃早饭的青年眼神带着无比的愤恨。
显然,绑架犯九筒对青年,是恨不得拿手里的枪托对着他的脑后狠狠地来一下,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许佳妮帮他拿了他的早饭,盛渊道了一声谢接过,也没有管其他人了,自顾自吃早饭。
绑架犯带来的早饭,出于对立的身份关系没有人敢动,但是青年吃的很自然,像是没考虑到,他们身处什么样的危险境地。
他们被绑架了被囚禁被折磨,他们都怕,怕死,怕接下来会发生的更多的苦难,唯独他不怕。露出来的眼眸透露出他的平静,平静无波。
十分特立独行,举止言行异常。
盛渊注意到周围人的打量视线,最为引他在意的,还是身侧好友兼邻居的舒杭。
半盲的状态下,盛渊的感知力更好,对方的专注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想要忽视都难。
除了专注,舒杭给他的感觉,更是有一种无声的压抑。不深不浅,一种恰若潺潺水流的适中,不会太过反感,也不会让人忽视掉。
方越到底是心思浅淡,不知道舒杭对他的心思,还是察觉到了,但是不想过多接触,就这么一直以好友的状态相处?
盛渊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和其他人的相处十分被动。要是被骗了,他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觉得对方是为他好。
盛渊不想当一无所知的笨蛋,那就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慢吞吞的吃完早饭,盛渊就坐在这里,任凭绑架犯九筒催促,他稳坐不动,就是不回去。
九筒怀里的枪支都举起来了,子弹上膛的声响都是在客厅里响起,清晰可闻,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只是倚靠着沙发背,淡声道一句,“开枪吧,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这无所谓的随性态度,极其嚣张,完全就是不把他们绑架犯放在眼里!
绑架犯戴着皮质手套的手里攥着枪支,发出咯吱咯吱的拧动的声响。
客厅里没人出声,他们应该是等待着绑架犯会作何反应。
最后,盛渊还是获得了许可。
他在客厅坐着,绑架犯把其他人全部赶回去看守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