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染血的碎发混杂着汗水的味道扫过她的额角和太阳穴,滚烫的气息裹挟着剧烈的喘息喷在她的耳畔和脖颈。
喘息沉重滚烫如刚停歇的火山,每一次都带着他胸腔深处剧烈无比的震动。毫无阻碍地传导到她被迫紧贴的身体上,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战栗。
更清晰的是她那被迫抵在他染血胸口的侧脸,肌肤无法阻挡地清晰地感受到了粘稠、温热、新鲜的血。
是他眉骨流下的血,混合着汗水,正濡湿着他的锁骨窝,也染红了她的脸颊。
浓烈的铁锈腥气瞬间充斥了她的感官,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这狂暴的接触点燃,在血管里尖叫奔涌。
时间凝固在这惊心动魄的拥抱里。
弄堂的死寂被无限放大。
垃圾腐臭的酸气和浓烈的血腥味交融窒息。
她被死死钉在墙壁与暴烈之间,像困入琥珀的飞蛾。
就在这巨大的冲击和窒息中,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勒碎在这冰冷墙砖上的瞬间。
周拟艰难地、极其艰难地抬起眼睑。
视线撞上,近在咫尺。
沈燃正低下头,那双眼睛赤红未退。
瞳孔紧缩得如同针尖,里面燃烧的不仅仅是刚刚杀戮留下的暴戾火焰,更翻涌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被撕开灵魂后痛苦到痉挛的恐惧。
和一种几乎要将眼前人吞噬嚼碎的绝望的占有欲。
眉骨裂开的新伤边缘皮肉翻卷,暗红色的血珠不断沁出,顺着高挺的鼻梁轮廓缓缓流下,几滴灼热的血液恰好滴落,滚烫地烙印在她被迫仰视他、沾着血污的脸颊上。
那视线,带着滚烫的、几乎能焚毁一切的力度,死死地,如同烙铁,死死地钉在她惊恐圆睁、沾满他热血的眼瞳深处。
空气像紧绷到极限的弦。
在沈燃紧抿的、干裂到渗出血丝的薄唇微微翕动,似乎要发出某种困兽般嘶吼的瞬间周拟如同被某种巨大的力量驱动。
她不顾身体被挤压的剧痛,不顾脸颊滚烫血污的腥气,不顾他那双眼中翻腾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恐怖风暴。
在那几乎窒息的瞬间,她猛地踮起脚尖。
用尽全身残存的、决绝的力气抬起头,将自己冰冷的、微微颤抖的嘴唇极其精准地、重重地印在了他染血的、靠近眼角下方、伤口边缘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颧骨皮肤之上。
动作坚决。
一触即分。
冰冷柔软的唇瓣。
触碰滚烫、沾血、因剧痛而跳动抽搐的粗糙皮肤。
带着一种无声的……抚慰?
抑或是另一种形式的……哀悼与……接纳?
瞬间,时间被拉长成永恒。
沈燃整个人如同被亿万伏特的高压电流瞬间贯穿。
他死死锢住她的、如同钢筋铁骨般的双臂,骤然僵硬、凝固、停顿。
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震颤,毫无预兆地、山崩海啸般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从未被如此近距离触碰过的神经末梢发出无声的尖叫。
那道被吻过的颧骨皮肤如同被投入了滚沸的岩浆,灼热的痛感混合着一种陌生到令他灵魂都为之惊悸麻痹的冰凉柔软触感,轰然炸开。
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几乎无法辨认的、像是被滚烫的铁水瞬间封死的窒息抽气。
如同濒死。
周拟已经迅速落回脚跟。
后背因巨大挤压而疼痛,胸口因缺氧而剧烈起伏。
她仰着脸,看着他瞬间凝固、眼中风暴骤然停滞、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在赤红瞳孔里疯狂搅动的表情。
她的嘴唇上,清晰地沾染着一点温热的、属于他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暗红。
两人在混乱的窒息与血腥中对视。
空间里只剩下他陡然加剧到震耳欲聋的沉重心跳,和她压抑不住的细微喘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里。
沈燃凝固的面部线条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速度拉扯开。
不是表情,更像是肌肉本身被强行驱动。眉骨那道新伤的边缘因这细微的动作而裂开更多,温热的血珠缓缓渗出。
下颚骨绷紧到极限,牙关深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他那双凝固了风暴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沾血的唇瓣。
然后,视线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回她沾着血痕的脸颊。
眼底那惊涛骇浪翻滚出无法言喻的赤红漩涡,一种深沉的、被刺穿的剧痛混合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狂暴正在其中疯狂酝酿。
他突然扯动嘴角。
那绝不是笑容。
而是一种极其扭曲的、带着血腥味和毁灭气息的弧线。
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一次,如同咽下烧红的炭块!带着摩擦血肉的嘶哑与剧痛。
他猛地张口,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刀、碎裂的齿轮、和滚烫的熔岩混合而成的怪物。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砸在溅满血污的冰冷墙上,也狠狠砸进周拟的耳膜:
“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带着血沫的气息喷在她脸上,眼神如同刮骨。
“不是说老子吊着你吗?”
他逼近一步,胸前的血污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那股铁锈硝烟混合着血腥的气息强横地挤开她肺里仅存的氧气。
“……呵……”
一声低沉、残忍、带着无尽自嘲与疯狂的冷笑从齿缝里挤出,他那带着血迹的手指猛地抬起。
不是抓她,而是狠狠戳向他眉骨上方那道还在渗血的、狰狞的裂口,指尖重重摁压下去。
新鲜的血液瞬间顺着他的眉骨再次蜿蜒流下。
“看见了吗?” 他吼声震得楼洞嗡嗡作响,眼中赤红的疯狂几乎要灼穿她的灵魂,“老子这身血!这烂骨头!就值你一句玩玩?啊?!”
逼问如同重锤,砸得周拟步步后退。
脊背再次重重撞在冰凉粗砺的墙壁上,疼痛炸裂。
沈燃步步紧逼,巨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
他低下头,染血的碎发扫过她的额头。滚烫的呼吸带着血腥气喷在她的唇上,距离近得能看清他赤红瞳孔深处每一根因剧痛和狂怒而爆裂的血丝。
他盯着她沾血的脸颊,目光如同野兽啃噬猎物。
声音低哑下去,却带着更恐怖的穿透力,一字一句,裹挟着血肉模糊的暴戾与某种绝望的孤注一掷:
“不跑是吗?”
他扯出一个破碎的、如同哭泣般的狰狞弧线。
“行!”
“……你不是要跟我谈吗?”
那双燃烧着地狱业火的赤红眼眸死死锁住她的瞳孔,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拽入那无边的狂焰。
“老子同意了!” 声音如同断头台上的钢闸落下,血腥而决绝,“现在,立刻!谈啊!”
他吼声刚落。
身体猛地挺直,那股强行压抑的巨力终于轰然爆发。
一直被紧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带着排山倒海的狂暴猛地收回,如同挣脱锁链的凶兽。
巨大的惯性带得周拟失去支撑,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而沈燃。
在吼出那最后两个字的瞬间,猛地转过了身。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逃避般的决绝,甚至不敢再多看她沾血的脸颊一秒。
高大的背影如同一座骤然崩塌又瞬间冻结的铁血山峦,他大步流星,脚步重重踩踏着溅满血污的地面。
没有回头。
没有丝毫犹豫。
带着一身沸腾的杀意与痛苦的血腥味,直冲进弄堂更深的、被垃圾与阴影吞噬的黑暗尽头,瞬间消失在转角。
只留下弄堂死寂,垃圾筒旁刺猬头微弱的呻吟,墙壁上飞溅的血点,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铁锈与暴戾气息。
以及单元门口,被甩在冰冷墙壁上,脸上沾着滚烫血液,惊魂未定、因刚刚那场毁灭性逼问而灵魂震颤的周拟。
那句带着鲜血与毁灭气息的“老子同意了”,如同淬了毒的烧红烙铁,狠狠按在了她试图平静的荒原之上。
滚烫。剧痛。滋滋作响。散发着属于沈燃的、独有的、扭曲而滚烫的烙印。
谈?
用这身新伤旧痕?
用这无法掩盖的血腥?
她抬起手,指腹触碰脸颊上那点温热的、属于他的暗红。
粘稠。
滚烫。
带着深入骨髓的铁锈腥气。
仿佛他刚刚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弄堂深处,黑暗尽头,似乎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痛苦的咆哮。
撕开了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