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过后的阳光带着灼意,把工作室的玻璃幕墙晒得发烫。何阳靠在窗边抽烟,狼尾长发被风吹起,露出后颈那道纹着铃铛的旧疤。尼古丁的味道混着窗外的尾气,却盖不住隔壁出租屋飘来的、熟悉的铃兰洗衣粉香——宋凛总说这味道像何阳小时候身上的奶气。
“何川老师,”助理抱着快递盒推门进来,“楼下便利店说,隔壁的宋先生又送了东西……”何阳夹着烟的手顿住,烟灰落在透明窗台上,像极了宋凛以前替他擦眼泪时,指尖沾到的绒毛。他盯着对面出租屋的阳台,宋凛正在收衣服,银渐层猫耳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腕间铃铛晃出的光斑,正好落在他晾的、印着黑猫图案的T恤上。
“让他别送了。”何阳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狼尾扫过玻璃,留下道模糊的痕迹。助理把快递盒放在桌上,里面是最新款的相机镜头、进口的绒毛画笔,还有袋包装精美的草莓糖,糖纸印着戴铃铛的银渐层猫——和他藏在抽屉深处的、十年前的款式一模一样。
工作室的透明玻璃像面镜子,映出何阳紧绷的下颌线和右眼尾的红痣。他看见宋凛晾完衣服,抬头看向这边,银渐层猫瞳里的温柔几乎要透过玻璃漫过来,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在孤儿院门口,少年递给他热牛奶时,眼里盛着的整个冬夜的星光。
“何川老师,”助理小声说,“宋先生说……这些是‘邻居见面礼’。”何阳扯了扯嘴角,狼尾发梢扫过快递盒上的“凛”字烫金贴纸,那是宋凛现在公司的logo,由两只交缠的猫尾组成,像极了他和何阳的尾巴,曾在绒毛中学的课桌上,偷偷卷在一起。
对面的林小满突然在阳台上蹦起来,橘猫尾巴指着工作室:“学神!何阳在抽烟!”宋凛转身的瞬间,何阳已经拉上了百叶窗,狼尾扫过窗绳,发出刺耳的响声。他靠在百叶窗后,听着隔壁传来的脚步声,指尖无意识地摸向心口的铃铛,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夜宋凛放在楼下的、印着铃兰花的伞。
“我靠……”他踢开脚边的快递盒,草莓糖滚了一地,糖纸在阳光下晃出刺眼的光。助理偷偷捡起颗糖,看见糖纸背面用铅笔写着:“阳阳,少抽烟。”字迹是宋凛独有的、带着点猫爪痕迹的连笔,和十年前写在他物理卷上的“笨蛋,这题错了”如出一辙。
工作室的百叶窗缝隙里,何阳看见宋凛站在楼下,手里拿着杯热牛奶,和十二岁那年一模一样。银渐层少年抬头望着紧闭的窗户,腕间铃铛在风中轻响,像在说:“我知道你在看。”何阳猛地转身,狼尾扫翻了画架,颜料溅在透明玻璃上,遮住了宋凛的身影。
“让他拿走。”他捡起颗草莓糖,糖纸被他捏得发皱,“还有,以后别放他的东西进来。”助理看着他发红的眼眶,没敢说话。窗外传来林小满的抱怨声:“学神,何阳又把东西扔出来了!”接着是宋凛低沉的回应,听不清内容,却让何阳的指尖微微颤抖。
傍晚收工,何阳推开工作室的门,看见楼下的快递盒原封不动地放在便利店门口,顶上压着他早上摁灭的烟头。他没去看,狼尾长发扫过便利店的玻璃,映出宋凛在对面阳台浇花的身影,浇的是他最喜欢的铃兰花,和工作室窗台上那盆快枯死的,是同一个品种。
“何川老师,”便利店老板探出头,“你隔壁那小伙子,天天给你窗台的花浇水呢。”何阳脚步未停,狼尾在暮色中划出冷漠的弧度,却在路过垃圾桶时,偷偷瞥了眼里面的快递盒——草莓糖的包装被夕阳晒得透明,能看见里面躺着枚黑猫尾戒,戒尖镶嵌着蓝宝石,和他无名指上那枚缺了角的,正好凑成一对。
回到工作室,他发现百叶窗被风吹开条缝,对面出租屋的灯光透过来,照亮了宋凛放在书桌上的相框——里面是绒毛中学的毕业照,他的空位被P上了张黑猫贴纸,旁边用马克笔写着“我的小猫”。何阳攥紧拳头,狼尾发梢扫过窗台的铃兰花,叶片上还沾着宋凛浇水时留下的水珠,像极了他十二岁时,躲在宋凛怀里掉的眼泪。
“妈的……”他关上百叶窗,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狼尾扫过地板上的草莓糖,糖纸反射着隔壁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酸。助理发来消息:“宋先生说,牛奶放在你门口了,热的。”何阳看着消息,想起宋凛总说“热牛奶治咳嗽”,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个“删了”。
深夜的工作室里,何阳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听着隔壁传来的、宋凛翻书的声音。和十年前在绒毛中学的每个夜晚一样,规律而安心,却让他更加烦躁。他摸出藏在沙发下的铁盒,里面装着所有与宋凛相关的东西:磨平刻痕的钢笔、缺角的糖纸、还有那张被雨水泡过的明信片,背面的“哥,我在这里很好”已经模糊,却仍能看见画着的小猫尾巴,卷着枚铃铛。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缝隙,照在铁盒里的铃铛上,发出细碎的光。何阳把铃铛攥在掌心,金属的冰凉混着体温,让他想起宋凛腕间的那枚,每次摸他头发时,都会轻轻蹭过他的耳廓。他把脸埋进狼尾里,闷声骂道:“烦不烦……”声音里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而对面的宋凛,坐在书桌前听着工作室里传来的压抑咳嗽声,指尖轻轻抚摸着相框里的黑猫贴纸。他知道何阳在躲,像当年躲在衣柜里一样,用冷漠当武器。但这次他没离开,只是把窗台的铃兰花又浇了遍水,花朵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在说:别躲了,我知道你也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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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把巷口早餐摊的蒸笼镀成金色,何阳揣着零钱走出工作室时,狼尾长发被晨风撩起,露出后颈那道纹着铃铛的旧疤。他盯着玻璃柜里的草莓包子,右眼尾的痣随着心跳微微发颤,直到林小满的炸毛声像闹钟般响起:“何川老师!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