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有在高强度产出,不是在这本就是在那本,不是在那本就是在其他的地方。
我是一个非常敏感、且依赖网络的人,网络给予了我很多信息,我在15-19岁的年龄段甚至是依托网友读过了青春期。那会是田园女权盛行的时候,我也走过很多歪路,感觉自己切成了两个人格,现实里还是温柔到窝囊的样子,但是网上的自己充满攻击性变成反驳型人格。
情况一直到疫情后才有好转,因为疫情我的生活和网络接近重合,这时候人格好像才合二为一变成了完整的我。
毕业以后我的第一份工作找得还算顺利,但后面全男只有我一个女人(带我的师父是女人在我入职后马上离职了)的情况下我抗受不住每天的看似友好的问候下暗藏着对我的骚扰,我没办法待下去,向领导提出新来的人如果还是男人我就离职,真的很缺人我忙到卫生巾都没时间换,然后面试——我全程参与(那个远离总部的网点,经理就像土皇帝一样,我在男人面前非常擅长伪装,他是真的觉得我这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很佩服他很崇拜他,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当时厚厚一塌的简历啊……他最后根据面试情况和最后的条件列出来两个女生。
第一个女生学历是一本,本地人,家住附近,入职意愿没有很高。
第二个女生学历和我一样是垃圾二本,外地人,住的地方跨了江,但是她一直在积极的表现自己,并且有着强烈的入职意愿。
我说第二个吧,感觉她更需要这份工作一点。
最后一个和我同年毕业的女生成为了我的新同事。我不知道我的话对经理起到多大作用,但是最后她确实如我意,第二天就来上班了。
不久,
我发现我干了一件错事,我拉了一个女生和我一起来受苦。
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在室内全部都是本地人(本省)的情况下,说,武汉的热干面没有信阳(她老家)的好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因为她太板正,经理想让她融入,就问她打王者还是吃鸡。
她说,经理(现实里最常见的现充30岁男人),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游戏
叫——明日方舟。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想死,就是一个认为手游只有吃鸡和王者的恶心直男,你去跟他讲二游,那得到的答案必定是——
什么萨比游戏?听都没听过。
他真是一点都不内耗,如果没听过一个游戏不怀疑自己知道的太少,而是先定性这个游戏萨比,再说它sb的原因是自己没听过。
由此可见此人真的很贱。
但是那个女生她太真挚了,完全不会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而后面她对经理的厌恶已经是所有人肉眼可见人尽皆知了,明明第一天还在感谢经理给她了一份工作,让她能够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后面发生了一些性质很恶劣的事情。
比如让我连轴转10天不给排休,比如在我面前侮辱带我的师父,比如我们忙的累死累活他在看某音直播说好sao啊这种难以入耳的话,还有一些以职谋私捞钱(不过这个在我看来只伤害到公司的利益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所以我倒不觉得有那么罪不可数)。
我和她说,我要离职,让她和我一起走,不然工作会压垮她。
她说她没办法走,要交房租。
我提出离职,她连轴转了很久,经理也不给她排休。她出于她一走网点就瘫了(真的非常有责任心的女孩子)和钱的问题,忍了。
我师父(已离职)听了我的遭遇,和我补全了一些她知道的信息,并且递交了我一些他捞钱的证据,我手上有他和我口述以前我见过一些的东西的证明,那个女孩子仍然在职。
我就把我们三个聚在了一起,吃了一顿饭,商议怎么报复回去。
一开始大举成功,内网的浏览量真的很高,我账号已经被收回,都是她跟我说的,然后就被压了——
她申请调点,转区,上面把她分到了离她家很远的区。
疫情再度来袭,封区。我在出租屋待业啃老,一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害怕。她小区说要封区,她再不走就出不去,出了也回不来,说要拎着行李来找我暂放,等她一天的时间找好新房子。我说可以,你来我家睡。
一个小时后她拎着一个蛇皮袋一个行李箱来我家敲门了。
我打开门,她眼睛是红的,但是她没有掉眼泪。因为我房间没有坐的椅子,我让她坐床上,她不坐,就坐在我大学军训时的保存至今的小马扎上。太困了——她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太早,我安慰了她她也看出来我没睡醒,就说她要自己找中介,让我继续睡觉,还说不会吵着我。
我讲我睡的很死,没人吵着我。
但她还是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一个人用VX找着房子。
我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但是包还在。
问了她看到哪了要不要我过去一起找,此时才过去一个小时。
她说她已经订了,正在回来拿行李的路上。
她住的地方从700块的老破小,变成了1000的单间。但是离上班的地方很近,不用再坐一个小时的地铁了,半个小时的公交就可以了。
武汉漫长的冬季来了。
其实并不漫长,只是因为我待业,显得漫长。
再和她见面时事隔了两个月,换季是如此之快,当时我在家还穿着短袖,这次已经要穿袄子了。
她伸手拿筷子的时候手上有血淋淋的疤。
我说你怎么搞得?是切到手了吗?
因为位置在指骨,感觉像是窝着手固定菜的时候切得。
她把手张开,像已婚女人展示钻石戒指一样,
说这是冻疮呀。
现代社会的城市里还能有冻疮实在太过少见了。
而且我也干活,除了在家用冷水洗袄子,我想不出来会得冻疮的地方。
她说是那天下雪,赶上爆单,快递员送不过来,只能她这个文员站在小区门口看货,然后打电话给客户,喊他们来小区门口拿。她从早上九点打到晚上九点,手冻成这样的。
我眼泪刷的一下就滚下来了。
当时我离职的前一天,她去吃饭,办公室里只有我和经理还有另一个快递员。
快递员问我,你是独生女吗?
我说是呀。
他又说,是城里人吗?
我说应该算小镇。我家那里肯德基还没入驻呢。
他又问,你下过地吗?
我此时觉得他的问题有点恶意了,我没下过地,但我不想把自己的回答弄得像从小布尔乔亚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他也没给我思考怎么讲的机会,就说‘那你应该撑不了几天,你就会走。’
我心里面有点不爽,因为当时确实想走,我有种被戳穿的感觉,但是嘴里还是笑嘻嘻的说‘要走早走了。’
经理在这时候讲,
“就是怕她跑才招了一个农村有弟弟的河南妮。”
回到两个月后,
这句话在看到她的冻疮时延迟爆炸了。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把我真实在哭的原因告诉她,这太,太,太伤人、也太瞧不起她。
我也许是在哭我自己的浅薄哭我自己的懦弱,但是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一直在哭,然后她安慰我讲,说本来就是因为之前有冻疮,所以才会复发,并不是因为这一次才冻的,她每年都要这么来一次。
我哭得更厉害了。
这种心理很复杂。
因为期间我们一直有在聊天。
她为人过于板正,因为IP经常被人说没素质,所以在外地的她好像格外注意自己来自哪里一样。
别人在她面前随地扔了个垃圾,她都要替人捡起来,一直捏着,直到扔进垃圾桶里。
明明除了我和她没人知道她是河南人,没人知道她来自一个经常被地图炮的地方。也明明没人看到她捡起别人乱扔的垃圾。
她不是环卫工,但她就是要做。
这个人在我的认知里过于不常见了。
可她又太过典型。
四月下旬,我们在冰店吃冰,她说她写得6W字小说没有过审。
我问为什么呀?
她说因为全部都是对男权的报复。
我:噢……那别在柿子了,来晋江好了,晋江不会管,假模假样的审一下后还是会放出来。
她说算了,好麻烦,就在word里写好了。然后问我最近有在写吗?
我说有。但是因为你抗日情节相当严重,我不会告诉你我在写什么。
快进到五月四号那天,我在家里码字,写到止水警卫队那一段。
她给我打电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好像要死了,让我去找她。
外面暴雨。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问怎么回事。
从她断断续续的说话、崩溃、哭喊、描述、再读崩溃的表达中我大概听出来了。
她把自己的拇指削了下来。
但是我家离她那平时只有十五分钟车程,那天暴雨,我把专车都勾上了,还是硬生生等了十分钟。
我让她把电话挂了拿微信给我发照片,我看下什么情况,因为我妈妈是医院的嘛,我大概也清楚什么样的程度还能补救一下,当时我以为是她把拇指砍断了。我快吓死。喊她打120,她说120好像要200块钱的叫车费,其实在给我打电话之前她就下楼在药房买药,问人家这个情况能不能包扎。
药房的人说这他管不了,喊她去急诊。
她身体一直很健康,健康到其实她成年后没有去过医院。甚至是小时候,都没有去过几次医院。
给我打电话,是让我陪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