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虞溪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江澄紧抿的嘴角也似乎放松了些许。温蓁藏在盖头下的眼眶,再次微微发热。这些细微的喜好与旧伤,他竟都记得如此清楚。
“好!全对!”虞溪带头鼓掌,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新姑爷果然把咱们新娘子放在心尖尖上!过关!”
热闹散去,新房里安静下来。温蓁在虞溪和金凌的陪伴下,再次来到了祠堂。这一次,是为了郑重地拜别。
供台上,江枫眠、虞紫鸢的灵牌前,并排摆放着江厌离与金子轩的灵位。新添的线香青烟袅袅,糖渍莲子依旧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温蓁跪在蒲团上,褪去了方才在房中的嬉闹,神色庄重肃穆。她俯身,额头深深触地,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与不舍:
“师父,师公,师姐,子轩姐夫。徒儿温蓁,今日出嫁了。”
“多谢师父师公当年收留庇护,传道授业之恩,徒儿永世不忘。”
“多谢师姐待我如亲妹,关怀备至之情,温蓁铭记于心。”
“莲花坞永远是徒儿的家。徒儿此去姑苏,定会谨记教诲,不负师门,不负云梦江氏之名。”
“愿师父师公、师姐姐夫,在天之灵,安息喜乐,福泽绵长。”
她说完,再次深深叩首,久久没有起身。金凌和虞溪也在一旁恭敬行礼。
祠堂内一片肃穆。唯有晨风穿过回廊,带动檐角的铜铃,发出几声悠远空灵的轻响,仿佛来自彼岸的回应与祝福。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只见蓝景仪不知何时也溜了进来,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他悄悄蹭到金凌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一点莽撞:“金宗主,那个……碟子里的莲子,看着真甜啊?我们能……拿一颗沾沾喜气不?”
金凌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瞪了他一眼,低斥道:“供品你也敢动!”
但看着蓝景仪那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再看看供台上那碟晶莹剔透的莲子,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瞥了一眼温蓁和虞溪,见她们还沉浸在告别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碟子边缘拈了一颗最小的糖渍莲子,迅速塞进了蓝景仪手里,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蓝景仪得了莲子,立刻眉开眼笑,紧紧攥在手心,还偷偷对金凌做了个“多谢”的口型。这小小的插曲,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瞬间冲淡了离别的愁绪,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天真与顽皮。
门外,迎亲的喜乐声由远及近,更加清晰嘹亮。喜娘清越的声音穿透喧嚣,在祠堂外响起:“吉时已到,请新妇——”
温蓁深吸一口气,在虞溪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金凌上前,再次为她覆上那顶象征着新起点的红盖头。
这一次,她没有再掀开。她扶着虞溪的手,在金凌和蓝景仪等一众少年少女或期待、或不舍、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簇拥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祠堂外,走向那个在晨光中等待她的、一身红衣如灼灼烈焰的身影。
走到门口,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对着祠堂的方向,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个人的耳中:“师父,师公,师姐,姐夫……阿蓁走了。以后,我会常‘回家’看看的。”
说罢,她将手,稳稳地放入了蓝曦臣早已伸出的、温暖而有力的掌心。
蓝曦臣紧紧握住,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他牵着她,在漫天撒落的、象征着吉祥如意的花瓣和欢呼声中,踏上了铺向云深不知处的红绸之路。
蓝景仪和蓝思追站在人群两侧,抓起篮子里的福米用力朝新人撒去,蓝景仪一边撒一边喊:“撒福米咯!新娘子新郎官百年好合——哎哟!” 他用力过猛,一把米粒直接糊在了旁边正努力维持严肃表情的蓝思追脸上。蓝思追:“……”
默默抹了把脸。金凌看着蓝思追狼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莲花坞的清晨,在这片交织着庄重、温情与少年人纯粹欢闹的氛围中,定格成最鲜活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