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骨质疏松?”金凌听得一头雾水。
温蓁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也带了困意:“嗯……一种骨头变脆的病,碰不得摔不得,麻烦得很。”
金凌像是努力在脑海里搜刮相关记忆,好一会儿才道:“啊!我好像听药堂的老医师提过……说是……一般老人家才容易得?我们现在晒……太早了吧?”
温蓁慵懒地拖长了调子,“听过‘防患于未然’没有?万一真有个把小年轻骨头不争气呢?年纪轻轻就骨头酥脆,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多丢人啊。”
金凌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耐不住好奇,从帕子边缘探出小半张脸看向温蓁:“蓁姨……你真的……不热吗?”
温蓁的声音稳稳传来,带着一种安之若素的平静:“心静,自然就凉快了。”
廊下重归宁静,只有微风吹拂竹叶的轻响。
数年来,温蓁与金凌真正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有时一年也难得见上一次。然而血脉里的那份天然的亲近感却奇异地存在。每一次见面,金凌总像只雏鸟般缠着她,不是央她教画那些稀奇古怪的符文,就是捧着脸听她讲那些只存在于过往烟云里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有他从未见过的慈祥外公外婆,有他早逝如星光闪耀的爹娘,有看起来凶巴巴却总护着他的舅舅,自然……也少不了他那位饱受争议、却总是故事里最鲜活有趣的表姨父魏无羡。
纷乱的心绪飘远。
温蓁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与虞溪分别时,她那双明亮而坚定的眼睛。那时的虞溪笑着说:“这江湖看腻了,天高海阔,想出去走走。”眼下各大世家齐聚云梦,共议乱葬岗围剿后续,虞氏宗主亲至,唯独少宗主虞溪不见踪影。想必……那自由自在的姑娘,早已背上行囊,踏上了云游的路途。
温蓁在心底幽幽一叹。
只愿……她是一个人上路。千万别带着那个林沐!
一想到林沐那黏糊糊、恨不得化作人形挂件贴在虞溪身上的眼神,温蓁就莫名心头抽紧,仿佛自己护了多年的小羊羔,下一刻就要被只花言巧语的饿狼叼走。愁得她……
思绪又不由自主地滑向江澄那些堪称灾难的相亲经历。温蓁对此心知肚明,这些相亲注定徒劳无功,她也乐得当个看客,看江澄那张英俊却冷硬的脸如何在莺莺燕燕面前臭得如同锅底灰。尤其是当年“剑穗乌龙”之后,虞溪恼羞成怒,更是撂下狠话,从此绝口不提“喜欢表哥”四字。
温蓁深知那姑娘就是嘴硬心软,本着“助攻就是硬道理”的宗旨,曾有一段时间,她动用各种关系,专门搜罗那些合乎江澄择偶标准的仙门闺秀资料,频繁为其安排相亲。不为别的,就是想借此激一激那看似薄脸皮、实则死倔的表妹。
结果呢?
眼睁睁看着江澄去赴宴的次数越多,那脸色就黑得越快越沉,几乎要和锅底一个颜色。而反观虞溪,该干嘛干嘛,练剑、理账、处理族务,雷厉风行,毫无波澜……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进度条纹丝不动!
温蓁那段时间愁得,恨不得天天揪自己头发,发际线都仿佛往后撤了一寸……
回望江澄那些年的“相亲生涯”,只能用“劣迹斑斑”来形容。凭借着令人窒息的表现,他成功登顶云梦乃至整个仙门适龄仙子相亲“黑名单”榜首!到了后来,只要听说江澄又要相亲,仙门中的适龄女子们无不闻风色变,推拒不及。到了最后,大约……就算江宗主幡然悔悟想去相亲,恐怕也只能对着空旷的宴席喝西北风了。
廊下一片静谧,阳光慵懒。
躺椅上许久未闻动静,金凌心知她定是又神游天外了,小小声唤道:“蓁姨?”
温蓁眨了眨眼,从纷繁的思绪中抽身。她缓缓坐起身,望着一庭摇曳的竹影,语气里带上几分寥落的怅惘:“没什么……只是想起你表姨了。”
金凌也将脸上的帕子扯下,坐起身,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的光:“蓁姨,再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呗?上次讲的我都快忘了……”
温蓁看着他那张酷似师姐,却又写满少年好奇的脸庞,心尖软得一塌糊涂,无奈笑道:“那些陈年旧事,来来回回都讲了多少遍了?你这小耳朵……听不腻吗?”
“不腻!一点儿也不腻!”金凌用力摇头,就差在躺椅上打个滚儿了,“再说说嘛!我就爱听蓁姨讲故事!”
他的眼中闪烁的光芒真挚而热烈,让温蓁无法拒绝。她低头思索片刻:“好吧……那今天,蓁姨跟你说点……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