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无形的梳子,梳理着她混乱的思绪,也拨开了刻意遮掩的疑云。
温蓁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内侧。什么卜算推演?不过是仗着那点早被岁月侵蚀殆尽的“先知”罢了!剧情早如风化的画卷,碎成了千万片,越想抓住,流失得越快。
“我真恨不得……”魏无羡长长叹气,摇头时发带微晃,转向蓝曦臣,神色陡然一肃,抱拳道:“无论如何,谢过蓝宗主此番相助之恩。”他抬首,目光如炬,“赤锋尊的头颅确在金光瑶密室,我不止亲眼所见,更曾被那滔天怨念卷入,被迫窥见了一些……非我所愿的往事碎片。不知此点,可否作为旁证?”
蓝曦臣指尖在细腻的瓷面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发出清脆的轻响:“魏公子所见所感,蓝某不疑。然……”他话锋微转,“如何证明那惊魂一瞥之地,便是金麟台密室?”
“蓝宗主思虑周全。”魏无羡嘴角微扬,勾起一丝熟悉的狡黠,“那我换个切口。赤锋尊直接死于刀灵反噬,走火入魔,确凿无疑。只是……”他身体微微前倾,“这时机,未免过于巧夺天工。刀灵为引不假,但其骤然失控……当真仅凭天意?蓝宗主便从未想过,背后或有……推波助澜之手?”
蓝曦臣的眸色沉了几分,像潭水投入了石子:“哦?你认为这‘手’是什么?”
“这个我知——!”温蓁急于证明自己并非愚钝,冲动之下脱口而出,“是清心玄曲!”
魏无羡挑眉,目光带着探究射向温蓁:“你怎知晓?!”
温蓁心尖一颤,意识到失言!这房中,无人知晓她记忆深处的来历。慌乱压下口舌,强作镇定:“这……这不重要!你且说是不是!”
蓝曦臣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沉默带着无声的分量,才缓缓接道:“只是魏公子,他所奏的清心玄音,乃是……我亲手所授。”
魏无羡眼中精光暴涨,如觅得裂隙:“那么,恳请蓝宗主细辨!”他取过床头的陈情,指腹在冰凉的竹笛上抚过,略作沉吟,一段空灵却又隐含一丝难以言喻幽微之意的笛音,悠悠地充盈了斗室。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于空气。
魏无羡放下笛子,目光灼灼:“蓝宗主,此曲调,可确为您所授金宗主那支?”
“音律、气韵,分毫不差。”蓝曦臣颔首。
魏无羡微露讶异,却仍沉着追问:“此曲何名?”
“这不就是《洗华》么……”温蓁低声自语。
魏无羡的目光再次讶异地落在她身上:“你竟也知晓?”
“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温蓁别过脸,掩饰心虚。
“确是《洗华》。”蓝曦臣温言解释,“乃名曲,确有清心涤虑、固守灵台之效。”
魏无羡眉头紧锁,仿佛在记忆中竭力搜寻:“《洗华》?玄门典籍、名曲清音,我涉猎不算少,为何对此名……此旋律,竟无半分熟悉之感?”
纷繁信息如乱线缠绕,温蓁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思绪似被无数只手拉扯。蓝曦臣宽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肩头,带着安抚的温度,微微颔首示意她可暂避清静。
温蓁感激地回以目光,悄然退出这思绪沉沉的蔷薇小筑。
门外,晨露浸润着初绽的蔷薇花瓣,晶莹剔透,粉白相间,羞涩地挂在篱笆枝头。靠墙的白杨在晨风里簌簌低语,嫩绿的叶片在朝阳下闪烁着金子般的光泽。她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心头弥漫开一种难以言喻的希冀。
也许未来,就像这片新叶,充满无限生机。
云深不知处的子夜,是沁入骨髓的静谧。
温蓁独自枯坐在巨大的规训石下,冰凉的青石寒意透过薄衫,丝丝缕缕渗入肌肤。她蜷起双膝,仰望着浩渺星河,任由时间无声流淌,竟不知不觉坐到东方既白。
她知晓,这晨曦微露之时,便是金光瑶登门造访之刻。有些质问,她不愿当着蓝曦臣的面撕开那华丽的伪装。
卯时末,薄雾尚未散尽,天边刚染上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