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蓁在旁边眼珠一转,唯恐天下不乱地插嘴:“说不了就别说了呗。”
魏无羡立刻丢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温蓁立刻闭紧了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蓝忘机没有看温蓁,目光坦诚地直视蓝曦臣:“兄长,赤锋尊的头颅,确在金麟台密室内,我亲眼所见。”
蓝曦臣眉峰微蹙:“你……亲眼所见?”
“是。”蓝忘机回答得斩钉截铁。
蓝曦臣的目光转向靠坐在床榻的魏无羡,带着审视:“你相信他所言?”
“信。”蓝忘机的回答依旧简洁,一个字的重量胜过千言。
温蓁立刻蹦到蓝曦臣旁边的圆凳上坐下,抢答道:“我证明我也信!”她脸上写满了一种“看我站位多坚定”的表情。
魏无羡扶额:“你可别添乱了……”
“行行行,那我闭嘴!”温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手就要去够桌上的茶壶,手伸到一半,被蓝曦臣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按住了。
蓝曦臣的目光没有离开蓝忘机,深邃的眸光如同一泓寒潭:“那……于你而言,金光瑶此人呢?”
“不可信。”蓝忘机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蓝曦臣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沉淀着深重的疲惫,带着看透世情的苍凉:“忘机啊……如何判定一个人可信不可信?”他的目光移向魏无羡,“你信魏公子,是基于你对他的了解和……信任。”他顿了顿,目光沉凝,“而我信金光瑶,亦是基于我与我与他十数年结义情分,以及我对他的认知。”
他环顾这狭小的暖室,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玉石相击,“大哥的头颅在他手里,你我皆非亲见。你的论断,源于你相信你所见的魏无羡所见所信;而我的判断,同样源自我对我所见所识的金光瑶的判断。你深信你的识人之明……难道,我便不能信我自己这双眼、这颗心了吗?”他目光灼灼,将弟弟锁在自己的视线里,“信任如同信仰,你我皆在盲人摸象,各自执着。”
魏无羡见气氛胶着凝重,连忙坐直了些:“蓝宗主!这……”
“好了好了!”温蓁用力揉着额角,感觉头都要裂开,“所以现在我们所有的争论都没意义!最要紧的是立刻!马上!找证据!”她霍然站起,双手撑在桌面上,“把那个该死的、能把他按死的铁证挖出来拍桌上!”
她焦躁地踱步。她心知肚明——在魏无羡眼中,聂明玦视角下的金光瑶,是野心勃勃、手段狠辣、满口谎言的枭雄。可金光瑶披着那张“好三哥”的画皮在蓝曦臣面前演了十几年滴水不漏的戏!这十几年,是蓝曦臣亲眼看着他从如履薄冰走到权柄在握,看着他待人接物、处理庶务、面对艰难险阻!凭什么要求蓝曦臣立刻推翻自己对“至交手足”的所有认知,转身去相信一个曾被全天下喊打喊杀的“魔头”的一面之词?
蓝曦臣的神色在温蓁喊出“证据”后,反而缓和了些许。他看向魏无羡,颔首道:“魏公子宽心。在真相大白之前,蓝某不会偏听偏信,亦不会置你于险境。”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话语中带着一宗之主的承诺与安抚,“否则,我便不会默许忘机将你带来此处疗伤,更不会踏足这蔷薇小筑了。”
窗格外,一轮清冷的圆月已悄然爬升至枝头,溶溶的清辉洒落庭院,照亮那架嶙峋枯寂的蔷薇枯枝。夜风拂过,干枯的藤蔓发出簌簌的轻响,如同幽魂的低语。
温蓁脚步猛地顿住,像被一道无形的鞭子抽中,浑身一激灵!她惊疑不定地望向蓝曦臣,指尖微微颤抖,指着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等等!你……你难道……是早就知道魏婴在这儿了?不然……”她的目光猛地转向蓝忘机,“不然含光君刚才为何特意来找我?他带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见大师兄?!”
魏无羡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才带着一种“你无药可救”的表情摇头,脑后的发带都跟着颓然摇晃:“师妹!师妹啊!我的好师妹!这榆木脑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钝?!你自己那颗生锈结垢、八百年没用过的脑子就不能撬开来!转一转!想一想吗?!”
温蓁的目光在神色各异的魏无羡与蓝曦臣之间慌乱逡巡。突然,一道灵光劈开迷雾,她猛地转向蓝曦臣,眼中迸发出灼人的明悟:“原来如此!这一切!这绕来绕去的局……都是你布的!”
蓝曦臣姿态依旧温雅如山涧清泉,修长的手指沿着莹润的茶杯边缘缓缓滑过,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洞悉一切的笑意:“灼华素来自称善推衍天机,可这近在咫尺的棋路,为何却未能窥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