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浑身剧烈一抖,头埋得更深。
“说!”李老爷此刻恨极,见她还在犹豫,一脚踹在她身上,“还不快说!!你这毒妇究竟还瞒着什么?!”
李夫人被踹得痛呼一声,再不敢隐瞒,哆嗦着交代:“我说……我说……那个牌位……是真的……是莹莹那……那贱……她的魂魄依附之物……”她猛地抬头,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病态的怨毒与狡黠:“可……上面那些名字……那些字……是我画的!是我……用朱砂……亲手写的!”
满室皆惊!
“我……我只是想让你们这些修仙的人看看!这厉鬼有多凶!有多狠!连供奉她的牌位都要写上‘亡’字!她想要我们李家……绝户啊!!”她声音尖利,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想你们……看到牌子这样……才会下死手!才会赶快除了她!永绝后患!”
她一直都知道!从莹莹难产而死那一刻她就知道,缠绕李府的怨鬼是谁!她看着莹莹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索走那些曾漠视她哀嚎、见死不救的下人!每死一个,她都如坐针毡,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是这刻骨的恐惧和无尽的怨毒,催生出了这桩卑劣的栽赃!
“啪!”温蓁霍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扶手上,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好!好一个蛇蝎心肠!为了自己,连死人最后一点栖身之物都不放过,还要用它来招引杀身之祸!李夫人,你当真是让鬼都寒心!”
就在这时,林沐懒洋洋地踱步进来,手里还捻着一根刚在庭院折的枯草茎,对着满室狼藉和绝望的气氛视若无睹,漫不经心地道:“后面两个,大的睡得香,小的哭得也响。都保下命了。”他瞥了一眼地上死狗般的李夫人,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李老爷,轻飘飘补了句:“药力稳住,性命无碍。”
李老爷听到孙儿保住了,混浊老眼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旋即又被绝望吞噬。
李夫人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温蓁,枯槁的手死死攥住温蓁的衣角,声音凄厉如同啼血杜鹃:“映儿!我的映儿呢?仙师,仙师您告诉我,我的映儿到底在哪里啊?她还活着吗?求求您告诉我!”
温蓁冷漠而强硬地拨开那双如同铁钳般的手,仿佛拂去一片肮脏的落叶。她站起身,整了整被弄皱的衣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然面目全非的老妇,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李夫人,两条路。一,我们‘护送’你即刻去府衙;二,你自己去投案自首,把如何戕害别人性命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给你一盏茶时间。”
李老爷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的哀求几乎化为实质。
李夫人瘫坐在地,看着温蓁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怜悯的眼眸,最后一丝疯魔和侥幸也熄灭了。她闭上眼,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最终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好……只求……我映儿还能回来……”
“夫人——!”李老爷痛呼一声。
李夫人却不再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向着门外那片未知的风雪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拖在地狱的门槛上。
李老爷闭眼,深吸一口气,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对着门外失神的下人挥挥手:“跟上……护着……送去府衙……交到王推官手上……”
蓝曦臣看着李夫人萧索绝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光转向同样失魂落魄的李老爷,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清冷:“李二小姐吉人天相,今日日落前,当有消息归家。我等,告辞了。”
李家的事,如同那口被抬来的巨大黑棺,在曝露了所有污秽与绝望后,终于缓缓合上了盖子,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
温蓁去账房领了那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报酬银票。
蓝曦臣看向她,眉宇间带着征询。
温蓁深吸一口江陵午后清冷的空气,甩了甩头,仿佛要将李家那粘稠的绝望阴霾甩开。她眼中重新浮起点点光亮,如同被乌云短暂遮蔽的星辰:“兰陵的景再美,也看腻了。不如我们多留一日?”
阳光艰难地透过云层缝隙,洒在两人走出李府大门的背影上,将那沉寂肃杀的府邸抛在身后。李家的哀嚎与诅咒,终将被市井繁华的喧嚣所淹没。而那片荒芜的花园角落深处,被遗忘的破败土地庙顶,一点细微的、不属于凡尘的清冷灵光,似乎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然无声地流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