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预先计划,朝廷花船本应在河道中停泊两个时辰,期间皇亲贵胄与河道边百姓一同观灯赏月,月上中天时依照旧历,由当朝太子点燃船上烟火,待焰火燃尽即可返回。
只是今年恰逢工匠署入京述职,这些江南工匠与京都工匠一同监制大鳌山,将那大鳌山做的精妙非凡,不少年轻贵人换了寻常服饰下船去观景,一直到放烟火时还有几位未归。
私自放贵人下船的小厮怕事情败露误了焰火吉时,谎报贵人已返回,没曾想就在这时突发异样。
先是一位贵人饮酒过急呛得咳嗽起来,小厮上去扶他时见他面色青紫吓得惊叫一声,紧接着惊呼声四起,在场贵人纷纷咳喘着倒地,船上自半空突兀凝起浓雾,雾中尖利刺耳如鬼哭狼嚎的乐声与暗器一同袭来。
事发后禁军反应迅速,可无论如何向空中劈砍都没能击中任何实体,只得转攻为守将尚有意识的众人护在船舱内。
幸好花船出游不久太后便身体不适,后宫一应人等已陪伴圣上和澄王返回宫中,因此躲过一劫。
副将把详情介绍完,拱手回到盾阵中。
这时文故知命众人保持盾阵,把自己手中的盾交给副将,给俞蕴递了个眼神。
“俞司卿,借一步说话”
俞蕴正有此意,她伸手从怀中摸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玉质鸟哨。
“这是?”文故知领着她往阵后风势稍弱处走,指了指那小玉件
“卫乌使哨令,我叫他们散开后原地待命”
俞蕴吹了短促几个音,回应道。
文故知点点头,等她收好哨子,正色道。
“妖风起时,我在船体最高处曾看见过几个黑影,有头有脚,身量正常,那时雾气尚浅,我可以肯定,确实是贼人没错”
顿了顿,文故知眉头紧蹙,犹豫着开口。
“可等我带人追上去却眼看着几人在眼前就这么没了,船顶上一切如常,如此高度落水必定溅起水花,偏偏水面也平静得很,当时有几个甲板上赏月的女眷也看到了,惊声尖叫十分恐慌,我便只得哄骗她们说那是浓云遮月投下来的虚影,暗地里派人去查”
俞蕴随着他指引抬头去看船顶,花船奢华,最顶层小亭与甲板间隔十数米,从他二人站立处抬头只能勉强看见一个金色尖顶,那里若是藏人确实不易发现。
“众人昏迷倒地就发生在追查期间,那时我正在船尾货舱位置与礼部大臣商议,想结束游船即刻回宫,信鸽刚送出片刻便听见甲板上骚乱声起,之后的事你已知道了”。
文故知继续说到,回头看了看盾阵与浓雾,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俞蕴想要与她耳语,俞蕴认真分析着他话中内容,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文故知一张脸凑到眼前了才下意识往后稍了稍躲了他半步。
被她一躲,文故知才后知后觉出几分冒犯的滋味,他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唇角赔了个歉意,笑容间露出小小一颗尖利虎牙。
“哦抱歉,事出有因我急了些,实在是多有冒犯。”
俞蕴没接他话茬,只抬了抬眼,一双如墨黑瞳平静催促着文故知往下说。
“那雾气妖邪得很,原本只是水汽重些,我命他们将炉火点旺,并着风机齐煽想要驱散,可越扇越猛,浓到极点时便开始有声音和这密集的攻击,雾中也有人影闪过,可是我们多番尝试试过,刀劈斧砍根本伤不到他们分毫。”
“先前明眼看着是有贼人,但现在这场面却不像人力能及的,器灵的事我虽知道一些但也不能确定,便先叫你们来了。”
“若是贼人搞鬼,可恨我禁军几百将士一身武艺无处发挥,竟被什么江湖术法耍弄”。
他语速越说越快,声音也越压越低,到了最后几个字像咬牙切齿蹦出来,俞蕴见他气恼攻心,怕这人话说不完又要去反击,只得先把语气放缓向他解释道。
“文大人别急,舱顶人影是否为刺客我尚且不能决断,但以所说所见,后续船上的浓雾和攻击,基本可以确定为器灵作乱”俞蕴点点头。
“你有所不知。器灵多为经年器物或象征器物化身,世间罕有。这船上雾与影皆为器灵活动的表现,就像是鲤鱼戏水,你只攻那鱼尾荡出来的水波自然是伤不到他。”
“原来如此”
文故知听她一席话火气果然减弱了些,尤其在俞蕴提到他们攻错了方向时眼睛一亮,十分激动得再次前跨一步逼近。
“我等都是第一次见器灵,往前只在别人嘴里听过,如今竟然真能交手一番,好,太好了。俞司卿,你且快说现在要如何做,器灵我不清楚,杀敌我麾下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能让我斩了那伙登船邪贼,要如何做你尽管吩咐,我自会命禁军全力助你”
满怀杀敌热情激动到双颊飞红的脸第二次怼到眼前时,俞蕴眼睛闭了闭,在心里无奈感叹这新晋禁军统领文小将真是“不拘小节”。
“文大人别急,要判断出作祟器灵本体才好对症下药,最起码要先知道种类”俞蕴略一思考,从怀中又摸出鸟哨来,转头跟文故知说到
“叫禁军将士们回撤,我们进舱里看看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