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
遵从旧历,元宵期间取消宵禁,皇室出游。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全员出动祈福,是本国万民同乐的大节。
京都城内被精心布置过。
沿河树枝间挂满彩绸花灯,下方摆满商摊,河面上则飘着寄托百姓祈愿的莲花纸灯,围绕着河心硕大一艘轩昂壮丽的皇家花船。
横跨两岸的济安桥上行人摩肩擦踵,货郎哼唱着自编的商品小调挑着担子穿行人群,担头铜锅咕嘟作响,幼童听了抛下手里的兔儿糖,缠着爹娘要吃热汤圆。
河岸摊位生意红火,说书先生折扇轻摇,梅花酒香。
一派欣欣向荣。
而此时河道内,十七艘乌篷船如鱼群潜行悄然从芦苇中荡出。
艄公的橹桨劈开水面,环抱各式乐器的窈窕歌女端坐船头,暮色掩映下乌篷船在铺满河道的莲花纸灯中快速穿行,逐渐围向河道中心庞大的皇家花船。
百姓只当是皇家乐团与民同乐的乐署表演,纷纷为精妙的乐声拊掌叫好,无人注意到歌女身后,每艘船舱内都蹲伏有锦衣佩刀的人影。
随着乐曲渐入激烈,乌篷船上三棱抓钩破空而出,瞬息之间带着无数绳索直接钉上皇船围栏。
只待琵琶声齐响,为首小舟上传来清脆一声号令
“登船”
两字出口简短又清晰。
话音未落潜藏在舱内的人影倾巢出动一跃而起,以下令那人为首,攀着抓钩绳索借力飞速登船,一时间螺青色劲装锦袍翻飞。
不似花船外观看上去的风平浪静,船上浓雾密布,厮杀声与尖利乐声交错不断,地上已横躺着不少禁军,剩下些持盾持刀的仍在顽强抵抗。
船后方文故知带领禁军在死守着舱门,身边兵将不断失去意识,他指挥众人持盾变换多种阵型,依然在寻求破局的办法,但已是寡不敌众勉力维持。
见有人登船他立刻警觉,击盾示意外部的禁军全部噤声回守舱门,在盾与盾间隙观察着来者动态。
只听见半空一声呼喊,字字清脆音如寒潭滴水,像玉器相触般,声量不大却奇异的穿过甲板上一片尖锐战声传到耳边。
“卫乌使办案,无关者速速退避!”
一声话毕,登船众人甫一落地就四散开来,全部以黑布掩着口鼻,各配一柄与禁军相近却略有差异的长刀,并不躲避浓雾中密如急雨的暗器,而是以一种搜索观察的姿态利用登船时钉入围栏的抓钩在整个花船甲板上四处穿梭。
号令这伙人马的是个身姿高挑欣长的女子,手持修长一柄宝蓝汉剑,如墨黑发高束在冠里
正是方才在尚器监典册院拦住孟逾舟的那位女子
此时她身着与所有登船人相同的螺青色锦衣官服,双臂覆着皮质护臂,从小臂蜿蜒而上半边身躯满布铜金色刺绣,仔细瞧来绣样却不是寻常鸟兽祥云,倒像是一树繁花间停着青鸟衔枝这类常见于画上的花鸟风物。
凭这独一无二的玉兰树上青鸟衔枝的纹样已足够证明来者身份。
朝廷特命,武力收容化灵器物的战士,卫遣司,卫乌使。
文故知观察来者期间卫乌使已近乎遍布全船,那指挥使自报家门后与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寻到阵中心指挥使打扮的文故知后与他对视一眼,没急着先去找他,反而观察了周围情况,一个前滚翻掩在最近的禁军盾后。
稳住身子,她一刻不停先借着蹲伏的状态伸手捻起地上残浆放到鼻下嗅闻,再探脚边趴伏的一禁军兵士,捏着下巴左右查看面色,依次探过鼻息与脉搏。
做完这些才顺着盾阵躬身急行一路来到文故知身前,见了面先是长剑一横双手合抱低头见礼,低低道一声护驾来迟,见过文大人。
“我为尚器监典册院下属卫遣司,司卿俞蕴,奉旨登船稽查器灵作乱,陛下在何处?”
文故知那边顾着持盾又留着神远远观察卫乌使行动,正是战场厮杀之时承了她端端正正一礼惊诧到没回声,下意识伸着伤手要扶人起来。
结果俞蕴会错了意,点点头从腰上摸出块白玉腰牌交到他掌心。
文故知便与那块刻着“卫遣司飞驳使”六个大字的温润玉牌面面相觑。
半晌才道出声圣上安好,不在船中。
听闻圣驾无碍俞蕴先松了口气,不用和朝廷打交道她便自在许多。
那边腰牌一交自认礼仪流程已经走完,俞蕴注意力全转入战局,把文故知晾在原地转身与副将问起情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