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风雪初停,新安郡王府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两列腰佩刀剑的侍卫鱼贯而出,衣着得体的侍女簇拥着一顶朱红轿子,浩浩荡荡地往城门处而去。
“这不是谢道长吗?怎么慌慌张张的?”
侍女远远看见行色匆匆的谢柔徽,小声地嘀咕。
谢柔徽同样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新安郡王府众人。
她下意识瞥了眼姚元,想到了上次他对着郡王府的糕点发脾气的事情。
姚元回望,神色平静,猜不透心中所想。
谢柔徽放开姚元的手,嘱咐道:“你在这等我。”
既然遇到了郡王妃,自然要上前拜见。
正好告知疫病之事,尽快控制住局势。
得知出现疫病的消息,众人皆是一惊。
坐在轿中的郡王妃一把掀起帘子,吩咐道:“派医师过去,不能让疫病蔓延开来。”
郡王妃的语气急促,异常坚决。
最后,她望着谢柔徽一笑,放在帘子:“谢道长也快快回去吧。”
轿内,郡王妃疲惫地闭上眼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从太子失踪之后,各方势力都盯着新安郡王府的一举一动。
太子遇刺至今还没有查明真凶,但新安郡王作为陛下唯二的亲生儿子,是最有可能获利的人。
如今雪灾疫病接踵而至,太子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郡王妃强行打起精神。
等会还要在定鼎门迎接陛下派来的使者,可不能出差错。
就是不知使者究竟是谁,不然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谢道长身边的郎君是哪家的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他怎么和我们郡王有些像呢?”
侍女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郡王妃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忽然心念一动,掀起了帘子。
帘子外侍女神情惊讶,连忙请罪。
郡王妃却毫不在意,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转角处,眨也不眨。
黑色大氅一闪而过。
郡王妃紧盯住空空如也的街角,急忙询问侍女:“方才是不是有个郎君披着黑色大氅?”
侍女诚惶诚恐地点头。
“派人跟上去。”
来不及思索,郡王妃吩咐道:“赶紧让人回去禀告郡王。”
不会认错。
郡王妃绞着手中的帕子,陷入沉思:那件黑色大氅,是当初她亲眼看着贵妃命人送去东宫的。
谢柔徽对她走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把姚元送回道观,煎了一副药给他喝,才准备离开。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过几天你的眼睛就能彻底好了。”
姚元听出了谢柔徽声音中的失落,但他没有理会,只是道:“多亏了谢娘子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待我回到家中,必定携厚礼重谢。”
姚元好似对她的情意茫然不知,如今又冒出疫病,谢柔徽却也实在没有心思再想这些。
谢柔徽扯出一抹笑,勉强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洛阳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仅如此,空气中更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氛围。
除去身着青衣的玉真观道士,官府的差役、背着药箱的医师来来往往,原本空荡荡的大街忽然很热闹。
谢柔徽顺着街道清理积雪,收拾尸体。
忽然听见马蹄嘚嘚的马蹄声,她连忙闪到一边,只见一队高大的护卫急驰而过。
她皱起眉,看着护卫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没过一会,师妹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谢、谢师姐,大事不好了!”
谢柔徽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师姐,你快回去一趟吧。郡王府的人非说我们观里进了刺客。”
谢柔徽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扔下扫帚,拔腿就往玉真观跑。
孙玉镜站在山门前,一阵风吹过,吹动她沉青色的袍角。
“柔徽。”
孙玉镜伸手拦下她。
谢柔徽扶着膝盖,上气接不来下气地道:“大师姐,姚元他、他怎么样了?”
孙玉镜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开口道:“师妹,往后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谢柔徽一怔,抬头望着孙玉镜。她的神情如水平静,与平日没有区别。
“郡王府的人把他抓走了吗?”
谢柔徽的眼神倔强,执意问孙玉镜要一个答案。
孙玉镜知晓谢柔徽的性子,紧紧扣住谢柔徽的手腕不放,道:“他逃走了。”
“逃到哪里了?”
谢柔徽脱口而出。
但她瞬间就想到,除了连绵不尽的紫云山,姚元还能逃到哪里去。
一想到现在天寒地冻,姚元的眼睛还没好全,谢柔徽就焦急不已。
“我得去找他。”
谢柔徽声音发颤,越过孙玉镜就想冲去后山。
“站住!”孙玉镜喝道,“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他招惹的是郡王府的人!”
谢柔徽当然明白。
迟疑片刻,她的眼眶泛红,忍着泪道:“可是、可是大师姐,他一个人,眼睛又看不见,如果我不管他,他肯定会死的。”
见她如此执着,孙玉镜神情发冷,指尖寒光一闪,银针刺向她的后颈。
叮叮叮三声,银针落地,谢柔徽掌心缓缓渗出血迹。
她连连向后腾挪三步,望着孙玉镜道:“大师姐,我从小调皮捣蛋,是你教导我、包容我、爱护我,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我的亲人。”
“如果因为他,为玉真观招来了郡王的怒火,我愿意以死谢罪。”
谢柔徽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夺眶而出:“可是如果今天我不去找他,我往后都不会开心的。”
天空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一道雪亮的闪电从天幕中劈下,将她脸上的泪痕照得分明,谢柔徽单薄的身影好像被撕成两半。
“站住。”
孙玉镜的声音响起,充满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