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虞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完全不明白沈潜在说什么。
她缓慢转头,望向身后的沈潜,他站得笔直,抓住她肩膀的手死死握着,生怕她转头跑了,另一只手抱着草垫,叉在腰间,明显是来找她算账的。
可是,李拾虞并不记得,她还欠了沈潜什么账,“你说什么?”
苍济将身下的绢布往高处拉了一臂远,再次坐下,屈起的膝盖支起胳膊,拖着脑袋,安静地看戏。
沈潜手忙脚乱地比划,在自己身上点来点去,“是我!你不记得了吗?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亏我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伪君子!”
“……”李拾虞更加感到云里雾里。
她闭眼沉思,在“可追忆”上快速翻找,仍未找到和沈潜有关的记忆。
在李拾虞的心海中,长着一棵拥有四百一十七根树枝的大树,名叫“可追忆”,此树的树干与树枝呈现暗红血色,树叶却是宝蓝色的。
有时,树上会结些亮蓝色的果子,发着淡淡的光。
那些长得漂亮的,在成熟之后,便会莫名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起初,不等果子成熟,就无故消失了。后来,只有漂亮的果子才会消失,有些歪七扭八的果子,被留了下来。
李拾虞不知道这棵树是因何而生,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她只知道,往后每过一年,可追忆上的树枝便多生出一条,想来,她应是已经四百一十七岁了。
不过,李拾虞仍未完全弄明白的是,她虽然心海中长着这可追忆,能够帮助她搜寻过往的记忆,但是总有一些时间,是她记不住,也找不到的。
见李拾虞没有闭目不答,沈潜以为他要装聋作哑。
想起李拾虞对他做的事情,羞愤难当,一时怒上心头,上手揪住李拾虞的胡子,“你就是这样揪我尾巴的!毛都被你……”
手上攥着李拾虞的假胡子,沈潜怔在了原地。
他呆呆地盯着手中的假胡子,又呆呆地看向李拾虞吃痛捂着下巴的皱眉表情,缓缓张大了嘴巴。
苍济紧跟着皱眉,表情疼得好像扯掉的是他的假胡子一般,他戳了戳沈潜的胳膊,“啧啧啧,你闯祸了。你怎么能薅人胡子呢?”
沈潜拿着胡子,往李拾虞的下巴上比划两下,幻想再给他安上的可能。
正比划着,他这才看到了胡子上有层透明的胶,定睛一看,没了胡子的李拾虞,俨然一副女子模样。
李拾虞从沈潜手中抢回她的假胡子,“你的金丹金贵,我这胡子也不便宜。要是给我扯坏了,我还要让你赔呢。”
“世渊,她……她是女的?”沈潜指着李拾虞,向苍济求证。
“是女子。”李拾虞干脆改了声线,偏要挤兑他两句,“没有礼貌,谁家小孩儿?”
苍济淡淡开口:“非礼勿言。”
把假胡子梳理好,李拾虞小心翼翼地装进她的口袋里,随后拉住沈潜,不让他逃跑,这回,倒是她需要讨一个说法了。
“你说,我是伪君子,有何证据?今天要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定不会善罢甘休。”李拾虞揉了揉仍隐隐作用的下巴,面上愠怒,“手劲儿这么大,下手的地方倒是令人意外!”
苍济把沈潜胳膊下夹着的草垫抽出来,放到他和李拾虞中间再偏后几寸的位置,抬手拍了拍草垫,让沈潜坐着讲。
沈潜气鼓鼓地坐下,盘起腿,撸起袖子,盯上李拾虞的眼睛,“你四天前,是不是去过隰湖?”
李拾虞掰着手指往前数日子,“四天前,隰湖……是有路过,怎么了?”
“这就对了!”沈潜一拍大腿,委屈巴巴地看向苍济,“那天,阳光明媚,湖水升温。我一看,这不就是玩耍的好时候吗?憋了一整个冬天,可算是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李拾虞想起来了,她偷偷打量沈潜,是有几分相似。
“我正游得开心呢,躺着游,趴着游,整个隰湖都是我的水池子。”沈潜先是满足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即变了脸色,指向李拾虞,“就是你,要把我抓走!不仅抓我的耳朵,抓我的后脖颈,还……还抓我的尾巴!小爷修炼这么多年,就没有谁敢抓小爷的尾巴!要不是小爷机智,靠了岸之后果断给了你两脚,我早就被你抓走了!谁知道你抓一只可爱的小白兔要干什么?反正我不要被做成麻辣兔头!”
沈潜越说越来气,他跳起来,召出银白蛇矛,杵在地上,“你!起来!跟小爷打一架!”
苍济听完前因后果,一时间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李拾虞不解,他俩不是一伙儿的吗?
“麻辣……麻辣兔头……哈哈哈哈……”苍济笑得肚子痛,轻咳两声,缓了缓,“没有人要把你做成麻辣兔头,我以前吓唬你的,你怎么真信了?”
李拾虞:“……”
这个人,怎么如此……无聊……
“我没有要抓你,是看有只兔子被水淹了,想要救它来着。”李拾虞诚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