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碎片扎入掌心时,萧云瑾突然将谢明璃的手按在棺椁暗纹上。血珠顺着双生蛊虫卵的纹路游走,竟在乌木上蚀出太医院地窖的构造图——冰窖第三层铁架,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个琉璃瓶,每个都封存着带他笔迹的桃花笺。
"世子每月初七..."谢明璃的银簪突然吸附住虫卵,簪尖挑出半片冻僵的蝉蜕,"往京城运的根本不是军报!"蝉翼纹路在血光中舒展,映出三年来每个雪夜——漠北军帐中萧云瑾割腕取血的场景,血滴入瓶时都凝成她小字批注的模样。
地宫突然漫起白雾,五皇子残躯在雾中化作婴孩啼哭。萧云瑾的箭袖缠住谢明璃腰封,带着她撞破冰窖幻象。玄铁刀鞘击碎琉璃瓶的刹那,三百六十道血线在空中织就星图,每处星轨交叉点都缀着枚带齿痕的银锁片。
"谢姑娘可认得这个?"他含着她的耳垂扯落官服,露出肩胛处与冰棺女子相同的凤凰纹。血线突然收束成针,将两人后背刺青缝作比翼双飞图,针脚竟是谢尚书亲笔的殓尸记录:"永隆三年七月初七,取漠北戍将心头血三盅,注炼魂鼎。"
谢明璃突然咬破他颈侧旧疤:"原来世子是父亲养的活药引!"血腥味激得棺椁内壁符咒发亮,浮现出萧云瑾幼年被囚在太医院的场景——八岁男孩腕上铁链缀着青铜铃,每当他临摹她练字的宣纸,铃铛就震落药童送来的鹤顶红粉末。
地宫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埋着婚书的玉匣。萧云瑾带着她坠入匣中幻境,满室红烛突然照见谢明璃及笄那日——屏风后伸来的染血手掌,将翡翠耳珰系上她颤抖的耳垂。铜镜倒影里,玄铁面具下赫然是萧云瑾浸着血泪的眼睛。
"那年沧州水患..."他撕开胸前绷带,心口旧伤竟镶嵌着半枚银锁,"谢大人用你做阵眼时,可曾说过缺的锁芯要饮尽萧氏血?"突然擒住她探向伤处的手,将染血的指尖含进口中轻吮,战甲鳞片刮落她官服系带。
十二尊炼魂鼎在虚空中拼成婚床,谢明璃的缠臂金突然绞住萧云瑾脚踝。金丝勒入血肉时,床幔化作她三年前撕碎的验尸绸布,每块血污都浮现他批注的突厥情诗。"世子既读过《子夜歌》,"她翻身压住他渗血的胸膛,"可知'欢愁侬亦惨'下一句?"
萧云瑾震碎最后一块青铜镜,镜屑凝成带倒刺的喜秤,挑起她散落的青丝:"'郎笑我便喜'——谢姑娘验尸三千,可验得出萧某这句是真是假?"喜秤突然刺穿两人交叠的掌心,血水在冰棺盖上写就婚书,每个字都渗出谢尚书私印的朱砂。
当五皇子的啼哭化作礼炮声时,地宫穹顶轰然坠落整座太医院药柜。谢明璃在萧云瑾怀里仰头,看见他们幼年藏匿的暗格里——七岁她包着蜜饯的帕子,裹着八岁他刻的桃木簪,帕角血渍竟是今日婚书的连理枝纹样。
地宫砖缝渗出的冷水浸湿官服下摆时,谢明璃正将火折子凑近青铜鼎。跳动的火光里,鼎身浮凸的铭文突然显出血色——原是当年工部用赤铁矿粉混着朱砂浇筑的暗记,经二十年水汽侵蚀,终于显出"永隆三年春监造"的字样。
"世子请看,"她指尖划过鼎耳处的凹槽,"这些梅花纹实则是卡榫机关。"话音未落,萧云瑾的玄铁刀鞘已嵌入凹槽,随着机括转动的闷响,鼎腹缓缓升起十二层檀木屉,每层都码着泛黄的验尸格目。
五皇子残破的蟒袍突然缠上木屉,谢明璃甩出缠臂金索勒住蟒纹:"这些是河工案卷宗!"金索擦过萧云瑾箭袖的瞬间,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往右偏移三寸:"谢姑娘的殓尸手法,用在活人身上倒也别致。"
暗格完全开启的刹那,地宫四壁突然射出铁蒺藜。萧云瑾揽着谢明璃滚向青铜鼎后方,箭袖被划破的裂口处,露出绑在臂间的牛皮地图——正是沧州河道工事图,朱砂标记的水闸位置竟与鼎内卷宗记载的决堤点完全重合。
"当年工部在闸口掺了腐木。"谢明璃捡起崩落的铁蒺藜,尖刺上黏着的松脂还带着樟脑味,"这些是库房防虫用的......"话未说完,萧云瑾突然撕开她左袖,官服内衬赫然缝着块褪色的提刑司封条——"永隆七年沧州库房封存"的朱砂印已洇入棉麻纹理。
地宫穹顶突然坠落成捆的苇席,萧云瑾挥刀斩断席绳时,三十年前的《河工考成簿》如雪片纷飞。谢明璃接住其中一页,指尖抹开朱砂批注:"世子可知这些红圈并非标记失误?"将纸页对着火光,圈痕重叠处竟显出五爪龙纹——是先帝私库的密记。
五皇子的嘶吼突然变作癫狂大笑,残躯撞向西北角的承重柱。萧云瑾疾步上前钳制,却见柱身剥落的漆皮下露出精钢机括,正是工部秘制的"千钧闸"。"谢姑娘退后!"他反手将谢明璃推入青铜鼎内,玄铁刀鞘卡住即将闭合的闸口,火星迸溅中,承重柱内滚出鎏金匣子。
谢明璃扑身接住木匣时,萧云瑾的箭袖已被钢齿绞碎。她嗅到血腥气里混着熟悉的松烟墨香,开匣的手指微微发颤——里头是完整的三省勘合,朱批"准萧谢联姻"的御笔旁,竟压着刑部与工部共同钤印的婚书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