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璃掏出贴身收藏的河防银锭残片与青铜断面对比:"砂模气孔走向完全一致,是同一批匠人所铸。"
地宫穹顶传来闷雷般的脚步声,萧云瑾突然吹熄最近的三盏灯树。黑暗中浮现出荧光纹路,谢明璃的银刀刮取发光粉末:"南海夜光贝的磷粉,掺在工部特供的皇陵壁画颜料里。"
"去年南诏进贡的二十斛夜光贝,"萧云瑾的刀鞘在黑暗中划出弧线,"礼部记录全数拨给了将作监。"
荧光纹路突然组成星象图,谢明璃的指尖沿着天枢星位滑动:"这个排列...是永隆五年三月初七的子夜星图!"
"工部尚书暴毙的日子。"萧云瑾的刀尖刺入星图中心,"那夜当值的钦天监丞,后来调任都水监郎中。"
谢明璃突然撕开囚徒的裤脚,小腿上陈旧的箭伤疤痕微微隆起。银刀划开腐肉,挑出半枚生锈的弩机零件:"三棱带倒钩,兵部武库司永隆六年改良的制式。"
"与沧州驿站被劫军械同批。"萧云瑾碾碎锈迹斑斑的零件,"看来我们要找的人,把工部、兵部、太医院都串成了毒蔓上的葫芦。"
地宫入口突然透进天光,谢明璃眯眼看着浮尘中的身影:"世子可闻见紫述香?"
"五皇子府特供的安神香。"萧云瑾的刀锋映出来人腰间晃动的金鱼符,"来得正好,该清一清工部这潭浑水了。"
紫述香混着地宫霉味扑面而来时,谢明璃的银簪已抵住腰间验尸刀的刀鞘。金鱼符在尘埃中折射出暗光,来人玄色官靴踏碎满地铜锈,腰间蹀躞带竟悬着工部将作监特制的量天尺。
"下官工部水部郎中裴琰,奉旨协助世子勘察河防。"来人叉手行礼的刹那,谢明璃瞥见他拇指关节处的老茧——是常年执掌工部水钟校准匙才会留下的痕迹。
萧云瑾的刀锋横在两人之间:"裴郎中来得巧,这地宫浑仪的年轮纹路,倒与上月工部呈报的修缮记录不符。"
裴琰从袖中取出卷泛黄舆图:"世子请看,永隆五年重修地宫时,都水监曾改道暗河..."他展开的图纸突然被谢明璃用银刀钉在石壁,刀尖精准穿透图纸上的"漕"字。
"墨迹未干透。"谢明璃指尖抹过图纸边缘,"工部存档的永隆五年舆图该用松烟墨,这却是掺了漠北煤精的劣墨。"
地宫深处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裴琰的官靴微不可察地向右偏移半寸。萧云瑾的刀鞘猛地击向他膝窝:"裴郎中躲什么?这机括声分明是工部去年改良的报汛钟。"
三支青铜晷针破空射来,谢明璃扯过裴琰的官袍挡在身前。针尖刺穿锦缎的刹那,她突然翻转袍角:"世子看这针尾纹路!"
"双螺旋刻槽,工部虞衡司上月才呈报的新式防汛桩铆钉。"萧云瑾的刀尖挑起半截断针,"裴郎中不妨解释,防汛工料怎会变作杀人利器?"
裴琰额角渗出冷汗:"下官...下官奉命调取旧档..."话音未落,谢明璃突然割开他蹀躞带暗层,掉出的铜制钥匙在地面弹跳着滚向机括中枢。
"水部衙门的档案库钥匙,"萧云瑾靴底碾住钥匙纹路,"怎会刻着将作监的卷云纹?"
地宫穹顶突然塌落碎石,裴琰趁机挣脱桎梏。谢明璃甩出缠臂金索扣住他脚踝:"郎中右手小指残缺,与永隆五年工部考功案中受刑的匠作监主簿特征吻合!"
"谢姑娘好记性。"裴琰突然撕开面皮,露出左颊狰狞的黥面,"当年萧老王爷查河工贪腐案,不也漏了我这个'已死'的罪囚?"
萧云瑾的刀锋擦过他脖颈:"原来三年前沧州大堤的糯米灰浆掺沙案,逃走的监工是你。"
"何止沧州!"裴琰狂笑着撞向浑仪,"永隆三年黄河改道的'祥瑞',五皇子府的假账..."他喉间突然发出咯咯异响,谢明璃的银针已刺入天突穴。
"是漠北狼毒。"她翻看他骤然发黑的指甲,"与三年前刺杀兵部尚书的死士所服剧毒同源。"
地宫东南角突然传来瓦当坠地声,萧云瑾劈开崩落的砖石,露出暗格里成摞的《漕运勘合》。谢明璃指尖抚过册页:"墨迹渗透深浅不一,是分三次誊写的假账。"
"第一次用松烟墨,第二次掺了蓖麻油..."她突然撕开册页裱糊层,"第三次竟是拿御史台弹劾工部的奏折背面重写!"
裴琰挣扎着摸向怀中,萧云瑾的刀尖已挑出半枚玉珏:"五皇子府的通行令符?"
"世子不妨细看玉珏缺口。"谢明璃将玉珏按在浑仪晷面,"与三年前沧州知府暴毙案现场的玉佩残片完全契合。"
地宫入口忽然涌入持弩甲士,裴琰喉间发出最后嘶吼:"你们永远找不到..."话音戛然而止,谢明璃的银针已封住他心脉。
"禀世子,工部尚书带人封了地宫外围!"亲卫的急报混着甲胄碰撞声传来。
萧云瑾突然扯开裴琰的官袍,露出内衬的突厥文字:"谢姑娘可识得这料子?"
"江南织造局特供的云水缎,去年腊月五皇子代天子祭河时赏给工部的。"谢明璃的刀刃刮下布料夹层的胶质,"掺了漠北火油的防水胶,与曹州大堤溃口处的填料完全一致。"
地宫深处传来机括锁死的闷响,萧云瑾将玉珏掷向暗河:"该让这潭浑水,见见真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