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朱漆补服出现在地宫入口时,谢明璃正将云水缎残片浸入暗河水。布料遇水竟析出银灰色颗粒,在火把下折射出星芒般的碎光。
"世子可记得永隆六年漠北进贡的寒铁砂?"她指尖捻起颗粒,"兵部武库司熔炼时需掺入三成硫磺,这布料夹层里裹着的却是纯铁砂。"
萧云瑾的刀尖挑起尚书官袍下摆:"朱大人来得正好,这地宫机括用着工部最新式防汛桩,倒比去年淮安大堤的工料结实。"
工部尚书朱延庆的皂靴踏碎满地青铜屑:"萧世子擅闯皇陵地宫,本官奉旨..."话音未落,谢明璃突然将铁砂撒向火把,爆燃的火星竟在空中凝成半幅黄河流域图。
"三年前沧州段标注的红点,"她挥袖扫开烟雾,"恰是上月溃堤的位置——朱大人这舆图绘得倒比钦天监还灵验。"
甲士的弩机齐齐上弦,朱延庆的玉带扣突然弹开暗格。萧云瑾的刀鞘抢先击飞玉带,坠地的金质机括零件滚到谢明璃脚边。
"工部军器局特制的连环弩扳机。"她拾起零件按在浑仪缺口,"与兵部去年追缴的突厥谍器构造相同,只是淬火纹路带着将作监的卷云纹。"
朱延庆突然夺过亲卫弩机:"世子可知地宫梁柱涂着多少斤硝石粉?"弩箭射向穹顶的刹那,谢明璃甩出鹰爪钩缠住他的手腕。
"三百六十斤七两,"她拽紧铁索,"与工部上月从太医院支取的火硝分量丝毫不差。"
火星坠入梁柱的硝石层,地宫骤然腾起幽蓝火焰。萧云瑾劈开坠落的燃木:"谢姑娘看这火势走向!"
"火油掺了南海鲛人膏,遇水愈炽。"她扯断朱延庆的蹀躞带投入暗河,"《天工开物》载此物燃烧时辰,恰好够烧毁地宫罪证。"
朱延庆突然撞向青铜浑仪,暗格中滚出成捆的《河工日志》。谢明璃抢在火舌舔舐前撕下一页:"墨迹透背的账目,朱大人把阴阳账刻在工部正册上了?"
"放肆!"朱延庆的官靴碾碎散落纸页,"尔等私闯禁地,本官..."
萧云瑾的刀锋突然抵住他咽喉:"永隆五年工部考绩,朱大人亲手批注'浑仪晷针需用寒铁',怎么地宫这些全是掺了漠北砂的次品?"
谢明璃将烧焦的账册残片按在浑仪表面:"世子请看,焦痕显影的字迹,与三年前沧州灭门案现场的祷雨祭文笔迹相同。"
火势蔓延至东南角的檀木柜,炸开的抽屉里飞出十二枚象牙算筹。她凌空抓住一枚:"刻着五皇子府的暗记,倒是比户部失窃的赃物还齐全。"
朱延庆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世子以为出了地宫便能翻案?"他扯开补服露出内衬的银鳞甲,"工部上月新制的火浣布,正好验验谢姑娘的验尸刀利否。"
谢明璃的刀尖划过银鳞甲缝隙:"火浣布该用石棉织就,这甲胄里编的却是漠北狼毒藤——朱大人把毒甲穿在身上,是等着五皇子赐鸩酒时反将一军?"
地宫穹顶轰然塌落,萧云瑾拽着她跃入暗河支流。湍急水流中,朱延庆的嘶吼混着燃烧的青铜器碎裂声传来:"黄河九曲十八弯,你们逃不过第..."
谢明璃从袖中抖出蜡封铜管:"世子,方才暗河漩涡卷来的。"启封的绢帛上,工部都水监的暗码标注着十八处堤坝隐患点,笔迹竟与谢尚书生前手书如出一辙。
萧云瑾的金印在绢帛压角处留下凹痕:"令尊三年前绘制的河防图,原来被拆解藏在地宫各处机括里。"
"父亲定是料到自己会遇害。"谢明璃将绢帛浸入河水,显影的朱砂标记连成完整的狼居胥山地形,"工部有人把河防要隘卖给突厥,换来的金砂全熔进了镇龙钉。"
暗河尽头传来战马嘶鸣,萧云瑾劈开拦路铁闸:"谢姑娘可闻到紫述香?"
"混着漠北狼烟的腥气。"她握紧验尸刀,"五皇子府的私兵,倒是来得比御史台的囚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