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瑾咽下喉间腥甜时,铜镜里的"喉结"正绽开蛛网状裂痕。
五更天的雪粒子敲打窗棂,她将谢明璃调制的犀角胶涂在颈间,镜中人影却突然碎裂——北疆使团的弯刀抵在她后颈,刀锋映出来人碧色瞳仁:"宓公主可还记得冰湖盟誓?"
榻上合卺杯残留的鸡血已然凝固。萧云瑾的护甲扣住对方腕间狼头刺青:"拓跋将军擅闯喜房,是想试试中原的剐刑?" 指尖发力时,却摸到段熟悉的玄铁链——正是冰湖底缠住她脚踝的那条人发索。
"末将特来归还旧物。"拓跋烈甩出个青铜匣,滚落的玉珏刻着"宓"字,内侧却沾着谢明璃的胭脂,"二十年前萧王妃用此物换走北疆圣女婴孩,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谢明璃的脚步声混着锁链声逼近时,萧云瑾正用烛火炙烤玉珏。焦痕处浮出段偈语:"双星缠斗,紫薇西移",正是钦天监上月密奏给皇帝的星象预警。她忽然想起昨夜验身嬷嬷暴毙前,曾在血泊中画出半枚狼图腾。
"世子好兴致。"谢明璃的镣铐擦过她颈间裂痕,故意将热气呵在伪装接缝处,"使团呈给陛下的国书里,可有你感兴趣的物件?"
萧云瑾反手扣住她腕间金钏。当啷一声,暗格弹出卷泛黄的襁褓布,血迹绘成的星图竟与玉珏焦痕完全重合。谢明璃忽然咬破指尖,在星图中央添了笔:"现在,这才是完整的贪狼吞主局。"
卯时晨钟震落檐上冰凌。萧云瑾掀开谢明璃的囚衣下摆,腿间朱砂痣边缘泛着诡异的金芒——正是北疆王族被下情蛊的征兆。她的银剪悬在痣上三寸:"拓跋烈给你种了噬心蛊?"
"是同心蛊。"谢明璃突然扯开她衣襟,唇瓣贴上颈间裂缝,"母蛊在世子这儿呢。" 萧云瑾的银剪当啷落地,喉间伪装应声碎裂,清泠女声混着蛊虫振翅声溢出窗棂。
门外的青鳞瞳孔骤缩。他手中端着的避子汤泼在雪地上,腾起的白烟里浮出张人皮面具——正是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容貌。萧云瑾的剑锋已穿透门板:"看来今日,本世子要弑君了。"
太和殿的獬豸鼎焚着龙涎香。皇帝摩挲着北疆国书上的狼头漆印,瞥向殿下并立的二人:"瑾儿的新妇倒是好手段,连噬心蛊都能化作闺房情趣。"
谢明璃的朝服广袖突然翻卷,飞出十二只金翅蛊虫。萧云瑾的剑尖挑起其中一只,当众斩断其尾针:"陛下可知,噬心蛊遇鹤顶红会变异?" 被斩落的蛊尸在御前化作滩黑水,蚀穿了龙椅前的波斯地毯。
"就像二十年前,您赐给萧王妃的安神汤。"她将玉珏掷在丹陛上,"混入北疆狼毒后,就成了绝嗣散。"
五皇子的箭矢就是在此刻破空而来的。萧云瑾揽着谢明璃旋身时,箭簇擦过她未愈的喉间伤口,将残存的伪装彻底撕裂。清越女声响彻大殿:"父皇还要儿臣继续扮男子吗?"
惊雷炸响在琉璃瓦上。谢明璃突然撕开朝服,肩头朱雀烙痕渗出蓝血:"臣女请陛下观星。" 她蘸血在殿柱画出紫薇星轨,最后一笔直指萧云瑾心口,"贪狼移位夜,正是真龙归位时。"
北疆使团的牛角号震碎十扇雕花窗。拓跋烈挥刀砍向五皇子:"当年冰湖换走的可是我们少狼主!" 血光飞溅中,萧云瑾看见谢明璃用唇语道:"玉珏里的诏书……在……"
皇帝突然抽搐着倒下。谢明璃扑上去号脉,腕间金钔却弹出根毒针:"陛下中的是同心蛊反噬。" 她转头看向萧云瑾颈间苏醒的蛊虫,"子时前若不饮少狼主的血,真龙天子就要殡天了。"
萧云瑾的剑刺入谢明璃心口时,血珠溅在星图上绘成完整的帝星。谢明璃握着剑刃又深入三分:"这一剑…需偏右半寸…方能取出…" 她的手突然垂下,掌心里滚出枚带血的玉玺角——正是传国玉玺缺失的龙睛。
暮色吞噬金銮殿时,萧云瑾的泪滴在谢明璃渐渐冷却的腕间。同心蛊从她喉间飞出,钻入皇帝七窍。当最后一声更鼓响起,她握着玉玺角按向谢明璃胸口的剑伤:"以山河为聘,你可愿与我共绘这千秋业?"
殿外忽然传来山呼海啸的"万岁"。谢明璃睁眼咬住她耳垂:"我要的…可是河清海晏……" 她的手伸进萧云瑾衣襟,在束胸布内侧摸到血写的禅位诏,字迹与二十年前冰湖金锁中的别无二致。
萧云瑾的金错刀割开夜色时,暴民的火把正舔舐着朱雀铜符上的冰裂纹。
三更梆子混着"诛妖女"的呐喊撞破宫门,她攥着半块玉玺角退入太庙,发现高祖画像的瞳孔竟是用谢明璃所赠朱雀铜符镶嵌。当铜符第七次转动,神龛下的密道涌出陈年血锈气——正是钦天监失传的《烬罗秘卷》记载的弑君暗道。
"陛下可知这暗道通向何处?"谢明璃的尸身突然从梁上坠落,腕间金钏却发出活人般的温热,"是您出生那日,先帝为萧王妃修的产房。"
萧云瑾的剑尖挑开她寿衣,露出心口新鲜的针脚。谢明璃忽然睁眼咬住剑刃,舌尖抵着刃上剧毒:"别碰龙床下的紫檀匣,里面有..."
话音未断,暗道尽头传来婴儿啼哭。萧云瑾劈开蛛网密布的产床,在夹层找到具蜷缩的玉雕女婴,足底朱砂痣与她胎记分毫不差。玉雕背面的铭文渗出血珠:"永隆七年三更,宓娘换天罡。"
追兵的火把照亮壁上血书。萧云瑾的指甲抠进"换"字缺口,竟挖出片带乳香的襁褓布——与她从冰湖金锁所得的同源同质。谢明璃的"尸身"突然痉挛,吐出枚青铜钥匙:"用这个...开地宫..."
五更天的暴雨冲刷着丹陛血污。当萧云瑾将钥匙插入太祖棺椁,棺底暗格弹出的不是传国玉玺,而是十二封先帝亲笔的弑兄诏。最末那封的朱砂印泥里,嵌着根属于谢明璃的银发。
"原来如此。"萧云瑾将银发缠在玉玺角上,看它们在暴雨中浮现星图,"先帝用我换走的不是皇位,而是..."
惊雷劈碎琉璃瓦。谢明璃湿透的寿衣下浮现金丝软甲纹路,她夺过弑兄诏掷入火盆:"陛下请看焰色!" 青烟中腾起的不是字迹,而是北疆狼群奔袭图——二十万铁骑的阵型,正与玉雕女婴足底痣纹吻合。
御林军的弩箭射穿殿门时,萧云瑾正用谢明璃的心头血描摹星图。血珠滚到"贪狼"星位突然沸腾,蚀穿地砖露出方青铜匣。谢明璃的银剪卡住机关三息:"里面有我母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