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出声应和一下时,前排一个颇为瘦弱的爆炸头男生笑着说,“天文学很神秘!”
有了第一个出头的人,后面的声音便纷纷应和起来,“研究星星的!”
……
他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不知道是因为稍显尴尬的氛围得到化解,还是哪个同学的话合了他的理念,时琰的唇角突然难以觉察地上扬了些许,神情也显得柔和了不少。
他屈指在讲台上轻轻叩了几下,待声音消下去了才缓缓开口,
“数千年来,我们人类始终困于引力,但自茹毛饮血的远古时代,我们就对星空有着不可断绝的向往。”
“对天文学的研究工作是严谨且理性的,但无数研究的学者都怀有堪称浪漫的心情。宇宙间的星辰也跟渺小的人类一样的恒河沙数,每颗星星都有其宿命。而研究天文,是我们踏上星辰大海的阶梯。”
“……最后,我有一句曾让我深受启发的拉丁谚语送与大家共勉——”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Per Aspera Ad Astra”。
他的语调平缓,是在自己熟悉热爱的领域里常见的舒适与放松。清润的嗓音如凉滑的丝绸摩擦过耳部神经,让祁星涟回想起这样的柔软中滑过的无数诗句。
第二节课还没有上完,外面的雨就停了,训练场上传来悠长尖锐的哨声。
姚婉苦着脸抱怨,“好烦啊又要回去军训了。我先走了啊,你开学的时候叫我!”
祁星涟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好,你快去集合吧。”
打过下课铃后,同学们就陆陆续续地赶往下一节课的教室,祁星涟不想挤在人潮里,刻意等了会儿才走。
她看了眼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时琰,悄悄离开了综合楼。
阴沉的天色恍惚有了些要转晴的迹象,呼吸间已经能从潮湿的空气里闻到一丝轻松。
下一刻,她皱了皱鼻子轻嗅,冷冷的浅淡香气,让人误以为是幻觉一般。
“阿涟。”
祁星涟的脚步顿在原地。掌心被伞柄硌出失去血色的白。
明明是最为熟悉的人,但是她却不知道转身后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好在时琰很快就大步追了上来,不至于让她成为主动应对的那个人。
“果然没有认错。”
他的薄唇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看上去开心又轻松,“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要来听我的课?”
祁星涟深吸一口气,眨巴着眼睛望他,“提前说了,你难道不会很紧张?”
很奇怪。话一旦说出口,她的心情又变得自在寻常了。
就像是走在一条走过千百遍的小路上,即使有人告诉你这条路已经被布置了危险与宝藏,但当你真正走上去时,你仍旧会遵循着惯有的心态,暂时忘记那些期待与紧张。
祁星涟觉得自己甚至分不清自己真实的心情。
时琰唇角蕴着浅浅的笑意,这时候的他看上去甚至是温柔的。修长白皙的手张开落在她发顶,像是怀念这个手感,又揉了揉,
“怎么会呢。看到你在,我只会觉得放松,阿涟。”
祁星涟微微低头垂下眼,浓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时琰自上而下的视角里,甚至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但他很敏锐地莫名觉得,她有点不高兴。
祁星涟几乎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对她的直觉很少出错。只是,为什么呢?
“怎么过来的?”两人走到校内停车场附近时,时琰停下来问。
祁星涟:“坐公交车。”
“跟我一起回去吧。”
祁星涟点了点头坐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之后问,“你今天没课了吗?”
时琰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表情,过去半个月太忙,他都临时住在研究院的宿舍里,可能她一个人觉得孤单了,便柔和道,“嗯。前阵子培训和备课忙了点,接下来会好很多。”
祁星涟侧目看他,凌厉的侧脸轮廓线本该是冷淡疏离的,但他小幅度牵起的唇角和松懈下来的眉眼都透出一种面对她时独有的温柔。
这样还不够吗祁星涟?他给你的已经足够多。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诘问她的贪心不足。
不够。她随即又给出了答案。
在她过往十八年的光阴中,时琰已经参与了几近三分之一的时光,如果再除去懵懂无知的童年,他几乎是她大部分人生的锚点。
很多时候,他们之间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思维像渐渐交错的轨道。
他总是猜错她的心思,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