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
繁花楼前,接忌无双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临行前,夏子汀吩咐白鸽与忌无双同乘一辆马车,自己则乘坐另一辆。
马车内,两人对坐。忌无双向这位名不副实的主子问候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她心里清楚,夏子汀并无表弟。白鸽则半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忌无双好几遍。
忌无双确实生得极美,与萧颜夕的美截然不同。男子们夸赞她的美,实则是一种媚而不俗的风姿。
忌无双的发饰华贵非凡,她梳着灵蛇髻,发间点缀着云脚珍珠卷须簪、玛瑙蝴蝶珠花和镂金兰花嵌珊瑚钗,仿佛整个自然界的精华都凝聚在了她的头上。耳畔佩戴着冰翠滴珠金镶玉环,鬓角一缕卷发轻轻贴着脸颊,更添几分妩媚。颈间缠绕着细银丝链,一枚鸡血石坠子随着呼吸轻轻摇曳,宛如一颗跳动的心。手上戴着金镶玉对镯和一枚赤金牡丹花戒,更显富贵华丽。
她身着一袭高领艳红石榴凌花裙,脚踩玛瑙梅花绣鞋,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妖娆的光环所笼罩。然而,与这身华美装扮格格不入的是她那忧伤惆怅的眸光,仿佛隐藏着什么沉重的心事。
“美人,你这是怎么了?累了吗?”白鸽问道。
忌无双这一身珠宝饰物让白鸽看得眼花缭乱,本来就困意袭人的她,此刻更觉心累。她尽量闭上眼不去看,但闭上眼后,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仿佛直接飞到她眼前闪烁起来。
“不累,谢主子关心。”忌无双露出一丝笑意,神色中仍带着淡淡的忧愁。
“可我看你分明就是累了呀!”白鸽说完,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轻轻从忌无双的发髻上取下所有珠钗,优雅地将它们放到一旁。她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而重要的任务,然后评论道:“简单,才是真正的美!”
忌无双听到这句话,有些惊讶地应了一声:“嗯!哦!”她似乎没想到白鸽会有这样的举动,但内心深处却感到了一丝轻松和解脱。
白鸽闭上眼,这回没有东西在眼前晃荡,很快便入眠了。梦里,她看见身边的忌无双脸上有泪珠滑落,无声无息,却哭得极其伤心。
白鸽问道:“你哭什么呢?”
忌无双一愣,心想:不是睡着了吗?她端详了白鸽好一会儿,又听到白鸽的问话,急忙拭去泪水辩解道:“没哭啊,窗外的风尘眯了眼。”
“瞎说,我都看见了,还装什么?”白鸽换了个睡姿,一只脚搭在车顶,一只脚搭在忌无双腿上,“你若不想去世子府,我有的是办法不让你去。”
“你?”忌无双话语中带着浓浓的讶异。他不是与自己是一路人吗?既然是一路人,目的应该都一样啊。
“嗯!你别不信,我去跟夏子汀说说,要是他不同意,我替你去,到时候我寻个机会再逃出来。”
忌无双眉头一皱:“你?”心想:有病吧,世子又不喜男子。
白鸽读懂了忌无双的表情,说道:“我虽生的不如你漂亮,但也是女儿身!”
闻言,忌无双倏然打起精神,仔细打量了白鸽一番。细看那眉眼,虽男子气多过女人味,但确是女子无疑!是她大意了,一遇到他,便心不在焉,忧心忡忡。忌无双说道:“可世子府守卫森严,岂是你想逃便逃得出去的?”
“那也比一个只会哭啼的弱女子强吧?”白鸽继续说道,“落天晓这个人特别好色,他临幸过的女子可以从世子府排到他娘的西宫,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听说他府里的妙龄宫娥少之又少,因为入他府的女子不到一月非死即疯,甚至一尸两命。当下多是一些不惑之年的老宫女敢在那安心做事。总之他比色鬼还要色,就是府里的母猫见他都知道撒腿就跑……”
说着说着,白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忌无双小声询问道:“主子,你是睡着了吗?”
“我不是你主子,夏子汀才是。”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等不到回答。
忌无双只觉得自己长见识了,还有人能在不醉酒的情况下边睡边叙话!
抬头望去,远处的太阳已西斜,明媚而刺眼。
白鸽是在床上被凌苏沐叫醒的。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尾随他一道去厨房。凌苏沐说主子要吃汤圆子,让做好了直接送到竹亭。
其实做汤圆子简单些,只需三步即可。第一步:将糯米粉与水混合,均分成小团子;第二步:将分好的糯米团压扁,放入馅料搓圆;第三步:待水沸腾,将包好的元宵下锅煮熟即可。
但这样煮出来的汤圆子一定不好吃。煮汤圆子有学问,想要煮出色香味俱全的汤圆子,不止需要五步曲,还要有耐心。
比如制作芝麻汤圆子:第一步:用紫蕃藤、黄花、枫叶、红蓝浸泡出的黑、灰、黄、紫的汁液分别浸泡糯米,其中一种用清水泡制。待糯米上色后,用石磨分别磨出糯米浆,再沉淀出来,便有了新鲜的五色糯米团;第二步:将锅烧热,放入适量糖粒、芝麻、花生轻炒,等香味四溢时,加入少量水将糖粒熬化,取出备用;第三步:将适量牛奶分别加入各色糯米团中,和均后搓成长条,然后平均分成若干等份的小面团,再按扁包入馅料;第四步:锅内放汤圆子三倍的水,滚水下入包好的汤圆子,文火慢煮,用汤勺徐徐推转,不停搅拌。待汤圆子浮起变大后捞起,放入清水里浸泡片刻;第五步:锅内另放汤圆子两倍的水,可加红糖、姜片或任何喜欢的东西。最后待糖水沸腾时加入刚刚煮好的汤圆子,五色芝麻汤圆子即可食用。
一刻钟后,热气腾腾的汤圆子出锅了。
很显然,白鸽选择了简而易便的三步曲汤圆子。她心想:又不是给谁吃,凌落要吃而已,用不着那么用心!
白鸽盛了满满一碗,端起承盘往花亭送去。转过墙角,踏上楼廊,转角楼道处,她哈欠连天,根本没睡够。忽听“啪”的一声,白鸽碗里的汤圆子洒了小半。她猛地抬头想看看自己是撞到了柱子还是墙。照平时如果撞到的是柱子,她就踹上它几脚;如果是墙,她就在它身上留几个坑。但最终映入眼帘的是凌落肃穆的脸庞。
这是个人吗?怎么会如此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