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几卷白云悠悠挂缀天上,一行大雁似从北方南归。
“今年中秋本想折桂送你,提前祝你明年折桂蟾宫。”沈怀霖下了马车,利落翻身上马,“但想着时间花期皆不对。”
“四弟,今日一别非别日,待你明年考取功名,三哥再从西北折一枝春色贺你!”
说完,对着车内的沈怀瑾响亮地吹了两声口哨,而后策马疾行,与小厮很快消失于天地苍茫间。
沈怀瑾目送这那个恣意不羁的背影远去。许久,放下车帘,对赶车的两个贴身小厮道:“走吧,回书院。”
沈府这边。
沈怀安在沈怀瑾走后,一直懊恼自己刚才在四哥面前话说得不好。
他对这个嫡亲兄长的感情很复杂,尊敬大于亲近,一直将他视为榜样,可又深知自己如何用功都难以望其项背。
沈怀愔在二房时,姚氏不让他识字读书。来了二房后,许令宛见他一字不识,大惊之下亲自给他启蒙。
他专心练着令宛每日给他的作业,沈怀安几次懊恼到跺脚他都装作视而未见。直到他这七弟上前,睁着一双圆乎乎的眼睛专门要他给一个回答:“六哥,你说四哥会不会觉得我很笨?”
他这样突然的扑上来让沈怀愔笔尖一顿,停顿处墨汁泅洇。
得全部重写了。沈怀愔放下笔,叹了口气。
小大人似的神情让一旁做着针线活的两位妈妈相视一笑。
“四哥对弟弟妹妹素来宽和爱护,不会这么想。”沈怀愔重新拿了张宣纸,吹了吹。
也是。这次四哥回来,见六哥竟还在学描红,便亲自教他二人读了十几天的书。
以往他看沈怀瑾如高山仰止遥不可及,这回和沈怀瑾真实相处了觉得并不如四哥并不想看上去那般难以亲近。沈怀安嘴角忍不住抿起一个小小的笑意。
过了一会,不知想起什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又倚了过来,不过这次是不解:“六哥,四哥对下人也素来温宽,采珠姐姐做了什么事冲撞了四哥呀?”
三日前他同六哥沈怀愔照例去嫡母院里请安。因想折一支挂露金桂送给嫡母,所以那早他们就先饶路去了燕僖居一旁的偏院木樨园。
好巧不巧,刚进去就碰到了嫡母的贴身女婢朱螭姐姐,正领着几个婆子媳妇,往这边走。
朱螭姐姐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园子里有人,但很快就神色如常地过来和他们行礼。
“她怎么了?”见一群丫鬟婆子中间那个被捆着的女婢眼神凄楚地望着他,沈怀安抿了抿唇,试探问道。
尽管身边的陈妈妈告诉过他,有关嫡母院子的事,他都不可多问,更不可多言。但这个女婢之前每次他们来都亲亲热热地叫他们“六公子、七公子”,还端过几次他最喜欢吃的芙蓉酥酪。他认得她。
“回七公子,是这婢子无状,冲撞了四公子。夫人善心,只将她发配到庄子去。”朱螭姐姐冲他极淡地笑了笑,垂手应答。
他还没理清楚嫡母的女婢为何会冲撞四哥,一旁的六哥就已经拉了拉他,道:“既如此,那我们就不耽误朱螭姐姐的事儿,二伯母还等着我们请安。”
说罢,便拉着他疾步走出了园子。
他倒现在还没明白。倒是贴身伺候他的陈妈妈先慌了,放下做了一半的护膝,急急问道:“七公子,老奴问您,这事您可有和别人说过?”
沈怀安看着她如临大敌的神色,不解,但郑重地摇摇头。
陈妈妈松了一口气,但又欲言又止。
一旁沈怀愔再叹了一口气:“那你可有和赵姨娘说过?”
沈怀安一滞,随即垂下眼,再次摇了摇头。
他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隐约明白嫡母院里的事要装作视而不见,尤其不可和生母说。
“那就好。”沈怀愔扫了一眼如负重释的陈妈妈,继续专心写起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