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宁,一路西去五百余里,便是茶卡镇。
此处已临近吐蕃地界。
触目连天大漠,万里黄沙。零丁的小镇落在茫茫沙海当中,便似被上天无意遗落的一颗明珠。在大片毫无生气的沙尘中,孕育出生机盎然的绿。
镇上不少编发,穿着宽腰长裙长靴的藏家女子,赶着牛羊,用皮毛向小镇当地的汉商换取食盐或绸缎之物。
沈缨在镇上买了两条厚重的羊毛毯子,领着唐翳再往西去,便是白雪皑皑的鄂拉山。
雪山与草地间,生硬嵌入了一面湛蓝的湖。
那湖水域极广,银波粼粼。
湖水蓝得见底,与天空一色,雪山峥嵘,连同天上的白云朵朵映入湖中,愈发分不清天上人间。
唐翳坐在马背上,看到那如明镜般的湖水,底下清晰可见,以各类形状结晶绽放出来的朵朵盐花,目光顿时为之吸引,翻身下马:“师父你看,这里的水好清。”他举目四望,湖周围覆有大片洁白,却不生长任何植被,“奇怪,这附近并不冷,雪竟也不化?”
沈缨于湖边立马:“此处便是盐池,水域中盛产盐类,你触目所见那一大片银白,跟湖底这些白色棱柱物一样,并非是雪而是盐。”
唐翳诧异道:“水中竟能长出盐来?”
沈缨纵身下马,与他并肩:“别处不能,这里却是可以的。”她缓步走过去,弯腰抓起一把银白,任由它们自指缝中漏下,“此处水域特别,水质极清,曾被人称之为‘天空之镜’。等到夏日里,居住在附近人就会在此处晒盐,用以跟外族交换牛羊和粮食。天若宫的门人,为了炼丹铸剑,有时也会到这里来采月石。”
她目光在茫远的湖中放空了,盈绿的湖水连同苍山白云一起,映入她瞳中,形成极小缩影。
“现在天尚未黑,你此刻看着它是一番清景。等入了夜,满天星辰投入湖中,反照下来,仿佛天地混为一体,那个时候,才是真的最美。”
唐翳听得向往,忍不住道:“师父,那我们晚上别走了吧?”
沈缨微微颔首:“好。”
唐翳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对着那大片盐地很是好奇,脱了鞋袜,在上面踩来踩去,听得那些细微的盐石发出极轻的咯咯声,觉得十分有趣。
沈缨在旁看着,便道:“你仔细别割伤了脚。”
唐翳踩了一阵,蹲身下去,捧起白色细盐,堆出一个小塔,只觉得这比在大雪天里堆雪人要有意思得多。
他之前漫长的岁月里,只为三餐疲于奔命,等到真的忘掉了这一切,心性却仍是个爱玩的。
沈缨牵着马,漫步在湖边。
湖水很静,若非马蹄的震动,几乎不起一丝涟漪。
白马又走了一阵,习惯性的低头去饮水。
沈缨牵住了笼头,不令它低头下去。伸手在马背上取了水囊,对着马嘴灌了几口。
“师父。”唐翳用盐拢了个球,小跑着捧过来,“师父,你说这水里会有鱼吗?”
沈缨垂眼看着他手中那一捧雪白,恍然间想起,很久之前,也曾有人陪她漫步在这盐池周围。
那时候,她搓了个盐球,兴冲冲的捧到他跟前,然后双手往空中一扬,细碎的盐粒撒向空中,仿佛落了一场洁白的雪,散了他一头一身都是。
然后,她捂着嘴笑着逃开了,余下他无奈又好气的站在原地,包容着她的各种小恶作剧。
“师父?”
沈缨回过神来:“有鱼。只是因为这里水质特别,是以这里的都是没有鳞的,当地人称之为裸鲤。”
唐翳奇道:“鱼没有鳞,也能活?”
“可以。”沈缨看了他一眼,“你想看吗?”她右手化出长剑,双足一蹬,便踏到剑上,朝他伸手,“我带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