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雨变化无常。一下来势汹汹,顷刻却又偃旗息鼓。
沈缨借的帐篷离山脚处不远。
唐翳穿着从牧民那借来的干净袍子,换下一身湿衣服,架在火上烘烤。
沈缨往煮好的羊奶放了几片生姜。
唐翳凑过去:“师父,我来吧。”
“已经好了。”沈缨把羊奶舀出来一碗,递过去,“小心烫。”侧身,拿过条毛毯披在他身上,“坐好,别着凉了。”
羊毛织就的毯子,柔软且顺滑。
唐翳惬意的裹着毛毯,边啜着碗里的羊奶,边打量着这帐篷内一大一小铺好的两个床铺,对比起天若宫清净的弟子房,他仍是更喜欢世俗的温度。
沈缨将篝火拨得更旺了些,待他一碗羊奶见底,开始询问他山上的功课。
唐翳将山上所学一一说了出来,又谈到紫渊每晚教他练剑的事宜,将他赠剑的事也一并说了。
沈缨听罢,便伸手自帐篷一侧处取出只黑檀木长匣子,打开,里头是一支月白色的短剑。
沈缨将短剑拿出来,递到唐翳身前:“本以为你下个月才开始习剑,不想你已经有剑了。这柄剑仍是你拿着,若觉得顺手便用。若是不习惯,就仍是用了你原来的剑。”
唐翳听说,忙双手接了。
只见那剑,月白色的剑身色泽温润柔和,上面的材质似玉非玉,对着光一照,便反射出一串如明珠般的华彩。
唐翳观那剑的锋芒,便知道它是经过注灵的,而且灵气异常充沛,忍不住伸指轻抚起来。
沈缨看他抱着剑,半天不言语,问道:“怎么,用不惯?”
唐翳摇头:“师父,这柄剑你做了很久吧?”
沈缨随口应道:“剑胎是之前就打好了,只是想着你是初学剑术,可能会用得上,就顺便注了灵。”
唐翳心知沈缨每次送他东西,均是嘴上说得随意,实则异常用心:“师父,你对我真好。”
沈缨一怔,没料着他会忽然冒出这句话。
唐翳双手撑地,朝着沈缨一侧倾身,自顾自笑起来:“师父你是全天底下,对唐翳最好的人。”
沈缨皱了皱眉,别过脸:“傻话!”又问道,“之前给你带上山的药丸,可还有?”
唐翳道:“还剩两丸。”
沈缨“嗯”了声:“等过几日回山的时候,再从我这里带上去十几丸。”
唐翳点头一一应下,又拿着那短剑,看了好一阵:“师父,这柄剑有名字吗?”
沈缨淡道:“没有。”
唐翳抱着剑,兴奋道:“那我可以叫它昀缨剑吗?”他怕沈缨忌讳,又改口,“云英剑,白云的云,英雄的英。”
沈缨自然看得穿他这点小心思,也不计较:“你喜欢便好。”
唐翳低头笑起来。
他乍见沈缨,心中十分欢喜,便觉待在师父身边,即便是傻坐着也是好的,说什么也不肯就此睡去。
沈缨看到雨停,又看他过了子时仍不思睡,便道:“在山上也是这般,这么晚也不睡?”
唐翳摇头:“山上子时便要熄灯歇息。只是太久不见师父,心中甚是挂念。”
沈缨静了静,看他一直抱着送他的短剑不撒手,便道:“既是这样,随我到外头练剑去。”
唐翳知道这次下山,沈缨定是会问起他功课的。
他最最担心的就是会被问到剑术。
适才听沈缨问了些简单的入门事宜,唐翳以为这关算是过了,没想到沈缨此刻忽然提出练剑,唐翳一呆,脸上顿时露出踌躇之意。
沈缨看他神色,便知他剑术进展甚慢,又知道他于道学上的天赋向来不高,问道:“怎么?不会?”
唐翳才向沈缨说过紫渊教会了他一套入门剑法。此刻料想是无法搪塞过去了,只得抱着剑低头慢慢跟她走出帐篷。
一昔雨后,草地上湿漉漉的,东一滩西一汪的积水。
唐翳看着沈缨挺拔隽秀的背影,上前讨好道:“师父,地上积水甚重,演示剑法怕是弄污了你的衣裳,不如弟子背剑诀给你听?”
沈缨深知唐翳记忆力极好,剑诀一类必然背得滚瓜烂熟,根本无需去听:“衣服脏了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