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日,学生们都发现了。
第一天那么轻松,全是四位教习的先礼后兵。
从第二日开始,听雪堂便转成了地狱级难度,每天都在无尽的苦难中度过。
两眼一睁就是干,丝毫不敢懈怠。
毕竟不知道先生们下一刻又会出什么奇招。
当然,其中最阴的还属娄山,每天说着要给学生惊喜,结果每天都能从大理寺弄来一两个死囚犯。
有的已经因认罪砍了头,有的则不知是何病由横死在狱中。
宋序他们的任务就是验尸。
找出死因。
然后根据死者身体里的线索推断出其生前的体貌特征和生活习惯。
刚开始那几日,宋序每天都要吐两回,现在倒是完全适应了,甚至能做到边吃饭边看课上画的人体结构笔记。
到了晚上,就与柳司珩挑灯夜读少难先生的大作——《香罗帐》。
也不知道这禁书是哪位勇士带进来的,反正现在听雪堂里一个传一个,原主早就已经不知其谁了。
其实这书也不完全是艳俗话本,就是几篇尺度微大的爱情故事而已。
大多笔墨都是在交代夫妻间的日常生活。
但偏偏作者取了个“凉家少难”的笔名。
原意是希望穷苦人家少受些磨难,但因为与“良家少男”谐音,自然也就对书的名声产成了些不好的影响。
今夜正读到关键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宋序,一柱香时间内到西院集合!”
宋序吓了一跳,连忙把书扔到床铺底下,但看教习并没有推门而入的意思,瞬间松了口气。
起身穿上外袍,和柳司珩说:“我得先去了。”
柳司珩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宋序的衣带送了过去,戏弄道:“要给你留灯吗?”
宋序抢过衣带:“不需要!谢谢。”
“那万一你回来爬错被窝怎么办?柳某觉浅,夜里可听不得响动。”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问问自己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宋序瞪了他一眼。
心道,为何不管什么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都如此下流。
***
出了房门。
见娄山已在院里等候多时了。
还是那张熟悉的老旧藤椅和那支被盘得光亮的烟杆。
娄山侧躺在藤椅上抽烟,双目微阖,长袍拖地,手指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姿态很是慵懒。
学生们都紧张得很。
听雪堂没有晚课,大家不知道娄山这么晚叫他们出来是为了什么,便与旁边人小声讨论着。
娄山最烦吵闹,可今晚却意外的没骂人,任他们议论。
等所有人到齐后,他轻轻捋了下山羊胡须,歪头放好烟杆,慢悠悠道:“不错,今天没人迟到,希望尔等以后能继续保持。”
说着,娄山站起来,负手在前排来回看了一圈,检查是否有人衣冠不整。
看来是没有。
娄山扬了扬下巴。
将学生们的目光转移到地上的那堆箧笥上。
箱子长八寸,以紫檀竹编织而成,两边加了金属提手和背带,便于外出携用。
大家都有些激动和好奇。
难道说,今夜可以出去玩儿了?
宋序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心中亦是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先生,这是……”宋序试探性地问道。
娄山说:“你们已经在这院中苦学多日,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所以今夜,我就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这些箱子上都刻了名字,等会儿一人一个自己过来找,准备好我们就出发。”
大家便纷纷上去领自己的箱子。
宋序把它背在身上。
轻轻摇了摇。
别看箱子不大,份量倒是不小。
听声音,里面应该都是些瓶瓶罐罐之类的。
西院的人每人身上都有一个皮褡裢,装有各种解剖用的刀具、锤子、银针等,挂在腰间。
穿戴完毕后,一群人便跟着娄山朝树林出发。
***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
进到山林深处,便已经看不见村庄的灯火了。
娄山让大家举好火把不要掉队,免得再遇上豺狼虎豹什么,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这话把几个年纪小的吓得不轻,赶紧加快步子追在娄山后面。
等到了乱葬岗。
娄山用烟杆指了一圈周边的坟包,懒懒道:“喜欢哪个,自己挑吧。”
火光在这些年轻的脸上跳跃,映照出了学生们们眼里的不安。
宋序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踩到哪位“大兄弟”的房顶。
其余学生面面相觑。
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更有甚者,直接原地哭了出来。
这些孩子大都是贵族,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知礼、守矩。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