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今天不用见血。
宋序外公是临川有名的大夫,小时候为了躲避父亲在官场上的仇家,他和姨娘不得已回临川待了几年。
宋序的嗅觉从小就灵敏,以前外公抓完药去抱他,他一闻就能知道方才外公抓的是什么药,所以今天他信心倍增。
他拿到的应该是一种致幻药物。
闻了之后,眼前飘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飞虫。
宋序赶忙摇摇头,又吞了颗解药,然后跑到药柜。
“曼陀罗,孔雀胆,鼠尾草……”
宋序各称了三钱递给娄山。
“先生……先生?”
娄山都快睡着了,躺在藤椅上睁开一只眼,看过后摇摇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宋序无奈只能又闻了一遍,他确定药里肯定有曼陀罗,所以第二次把孔雀胆和鼠尾草换成了落回和三虫粉。
结果还是不对。
短短半个时辰,学生已经倒了一大片。
有的已经彻底晕过去了,有的口吐白沫,还有的因为中毒太深,满院子跑着“抓蝴蝶”。
而娄山则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时不时提醒一下说:“时间不多喽,抓点紧吧,总共就这么几味药,你们哪怕多猜几次呢。”
这话多少带了些嘲讽。
宋序心想,别看就这么几味药,排列组合下来也有上百种可能,那得猜到猴年马月。
既然闻不出毒药,那干脆就从解药上找找路子。
只是他瓶里的解药也只剩下最后一颗。
这也就是说,此次若还不对,后面变再无解药可用。
轻则头晕眼花,重则就要加入“抓蝴蝶”大军,故而这最后一颗解药至关重要。
宋序先用舌头舔了舔,发现里面有升麻。
经过之前几次尝试,他大概能肯定里面有甘草和犀角,而这几味药正好能解天仙子的毒。
以此推断,毒药中的第二个成分就是天仙子。
而这个毒除了轻微致幻,还伴随了心律紊乱、恶心腹痛的症。
所以……
宋序把目光停留在了写着“夹竹桃”的药柜上。
曼陀罗,天仙子,夹竹桃。
宋序再次将三味药小心翼翼地递到娄山跟前,娄山斜了一眼,娄山居然笑了。
不是嘲笑,而是欣慰。
这还是宋序第一次见刻薄的娄先生如此和善,眼中满是惊喜,询问道:“先生,对……对了吗?”
娄山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轻地用烟杆敲了敲宋序的头,而后继续煮茶抽烟,避开了宋序的目光。
但那眼角的笑意,便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宋序也跪在他腿边傻笑。
对于别人的鼓励和肯定,宋序向来看得珍重。
窗外的竹叶沙沙作响,娄山往沸腾的壶中加了两颗红枣,些许粗盐和花椒,悠悠道:“你在这方面倒是有些火候,以前学过?”
“未曾正经学过,只因外公精通药学,从小耳濡目染,谈不上火候。”
“嗯。”娄山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他应该是已经将宋序的话听进去了,思考了片刻后,挥手赶人道:“行了,你回去吧。”
宋序有些讶然,“可以吗?似乎还未下学。”
娄山这人脾气怪得很,有时候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是正还是反,宋序只能厚着脸皮多确认几遍,显得有些呆傻。
娄山瞪着他,不耐烦地拿烟嘴又敲了敲桌案,“舍不得走就再挑两瓶。”
宋序:“那学生告退。”
可听雪堂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和睡觉,也没个其他娱乐活动,无聊得紧。
宋序一出小院就回了宿舍。
本打算先睡一觉,等着柳司珩他们回来再一起去公厨吃饭,谁知一睡就睡到了戌时,依稀还能听到隔壁村子的打更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已经一更天了吗?
柳司珩那王八蛋,居然又偷偷跑了不叫自己!
也不知道现在公厨还有没有饭。
他的肚子咕咕作响,饥饿感如同一只小兽在他的胃里翻腾,顾不得听雪堂的规矩,偷偷摸摸来到厨房。
公厨的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灶台上,勾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轮廓。
宋序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后,迅速地将盘里的三个馒头抓在手中。
然后找到一个角落,蹲下身来慢慢啃。
或许是太饿了,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不知不觉居然就已经连吃两个。
就在他准备再吃第三个的时候。
突然,厨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宋序心跳猛地加速,他赶紧抓下灶台上的锅盖挡在自己身前,就露了一只眼睛,紧张地望向门口。
几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只火折子,光线在黑暗中摇曳。
几人搜罗了一圈未果,其中一人说:“连颗米都不剩,这是天要亡我江谨承呐。”
江谨承?
宋序一听,忙扔了锅盖从角落里爬出来,四人的目光在火光下交汇,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和惊讶。
双方同时开口:“是你(们)?”
宋序这才注意到三个人相互搀扶着,伤的伤,瘸的瘸,一个比一个狼狈。
就连爱干净的柳司珩都没好到哪去,也是浑身的脏泥。
宋序:“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柳司珩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我们就是……就是遇上了一点点小麻烦。”
宋序轻噫了一声,“看上去不像小麻烦。”
江谨承:“还不是候不挂那老王八蛋,他听说祁让会杀猪,非让我们组去帮忙杀猪,幸好老宋你睡着了逃过一劫,好家伙当年老子被十几号人追杀的时候都没那么难堪过。”
宋序越听越觉得奇葩。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仨搞成这幅模样,全都是因为一只猪?”
“噗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人家是三英战吕布,你们仨草包斗不过一头猪。”
江谨承强行挽尊:“那是一头猪吗,明明是很多头猪,我们哪曾见过如此阵仗。”
宋序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好心情,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二人这般废物也就算了,怎么连祁让也……”
祁让假意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或许是我不大了解此地猪的脾气和秉性。”
“啊,原来杀猪还有些门道呢?”
祁让一本正经的瞎扯:“当然。”
三言两语骗过了宋序,也该干点正事了,祁让掀起锅盖,锅里空空如也。
柳司珩失望至极,身体轻飘飘地就要往下倒,连带着江谨承也差点没站稳,“唉,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