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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许星野濒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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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林砚之刚结束与德国的视频会议,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跳向凌晨一点。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关机,手机却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阿明”的名字。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心脏。

“林博士!”电话刚接通,阿明带着哭腔和极力压抑恐慌的声音就冲了出来,“您……您能来一趟吗?许哥他……他状态很不对劲!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动不动,我……我害怕……”

“怎么了?”

“他母亲想见他。”

林砚之的心脏猛地一沉,所有疲惫瞬间被冰冷的清醒取代。“我马上过去。”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和搭在椅背上的长外套就冲出了门。

深夜的高速公路空旷得近乎寂寥。林砚之紧握方向盘,目光紧锁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黑暗,油门被她踩得很深。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心头的焦灼。

“状态不对”、“一动不动”,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她想起医院里他咳血昏迷的样子,想起他紧紧抓住她的手问“这次算数吗”时的绝望。

恐惧,一种比面对任何危机干预案例都更原始的恐惧,攫住了她。

剧组下榻的酒店与S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林砚之的车冲进停车场时,天空一片黑暗,星星显得格外稀疏。

“阿明,我到了,开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她就听到里面有人走了过来。显然,阿明也一晚未眠。

门打开后,阿明压低声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一直没动静,敲门也不应……”

林砚之抬手制止了阿明的话,“阿明,你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

她走到紧闭的门前,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屏息凝神。里面一片死寂。她深吸一口气,曲起指节,用不轻不重、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力度敲了三下——那是他们之间一个极私密的、代表“是我”的暗号。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锁舌弹开的“咔哒”声。

林砚之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未散烟草的压抑空气扑面而来。房间内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朦胧。许星野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身上胡乱搭着薄毯,整个人像一只受创后缩回壳里的兽。

她反手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担忧的视线。房间瞬间只剩下两人沉重交错的呼吸声。她走到床边,蹲下身。

“许星野?”她轻声唤他。

毯子下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身体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林砚之伸出手,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极其小心地覆上他露在毯子外、紧握成拳的手。他的手冰冷,掌心一片潮湿的冷汗,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她没有强行掰开,只是用指腹极轻地、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紧绷的手腕内侧。同时,林砚之单手打开了手机里的白噪音,猫咪呼噜声在房间内响起。

那低沉、规律、带着生命原始暖意的呼噜声,像一层无形的、柔软的毯子,轻轻覆盖在许星野周身紧绷的弦上。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被这声音托住了一瞬,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喘息声,在呼噜声的包裹下,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丝频率。

林砚之的指尖没有离开他的手腕。她的动作极其耐心,指腹下的皮肤冰冷而紧绷,像拉满的弓弦。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脉搏的狂乱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惊悸的余波。

她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去强迫他松开拳头,只是持续地用指腹内侧最柔软的部分,沿着他手腕内侧那条敏感的肌腱线,以极其稳定的节奏和微乎其微的力度,缓缓地、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摩挲。

这是一种深植于生理本能的安抚信号,微弱却精准地试图撬动他因焦虑和愤怒而冻结的神经末梢。

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不安的阴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紧抿的唇线绷得像一条直线,下颌的线条因为紧咬牙关而显得格外冷硬。整个人像被困在无形的风暴中心,被看不见的巨浪反复捶打。

猫咪呼噜声持续地、温柔地填充着空间的每一丝缝隙。

林砚之上了床,挨着他躺下,双手环抱住他,让自己的气息更近地笼罩他。她身上那种混合着清冷书卷气和茉莉香的独特味道,是许星野意识深处最熟悉的锚点之一。她调整了呼吸,让自己的气息变得悠长、平稳、无声,像平静无波的海面,试图用自己的节奏去引导他紊乱的呼吸。

“呼吸,”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融在呼噜声的背景里,“跟着我……吸气……慢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自己的吸气动作更明显一些,胸腔缓慢地扩张。

许星野似乎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引导。他紧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紧抿的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尝试着跟随那悠长的节奏。一次,两次……虽然依旧带着颤抖和阻滞,但不再是完全失控的急促喘息。

时间在昏暗中粘稠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砚之以为他已经睡熟时,毯子下的人猛地一颤!

紧接着,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他猛地翻身坐起,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空洞而惊恐地瞪着前方虚无的黑暗,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睡衣的前襟已被冷汗浸透。

是噩梦。

林砚之的心脏被狠狠揪紧。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伸出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道,将那个浑身冰冷颤抖的男人用力地、紧紧地搂进了自己怀里。

许星野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本能地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额头抵着她微凉的锁骨,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他的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林砚之没有说话。没有询问他梦见了什么。她只是沉默地收紧手臂,将他更深地拥住。一只手环过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抬起,带着安抚的韵律,开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他紧绷颤抖的脊背。动作沉稳而坚定,如同母亲安抚受惊的婴孩,又如同海岸坚定地承接着惊涛骇浪。

她的下颌轻轻抵着他汗湿的头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此刻却混合着恐惧气息的琥珀香。昏黄的灯光下,她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具身体的脆弱——那舞台上的光芒万丈,那面对镜头时的游刃有余,在此刻都褪尽了,只剩下一个被九岁那年的冰冷雨夜彻底击碎后、至今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灵魂。

指腹下,他凸起的脊椎骨节清晰得硌手,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带动着胸腔深处沉闷的回响。林砚之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钝痛攫住。她一直知道他幼年遭母亲遗弃的过往,知道他内心藏着旧伤,但直到此刻,她将这具被噩梦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身体真真切切地拥在怀中,感受着他灵魂深处传来的惊悸和寒冷,她才真正触摸到那创伤的深度与重量——那是一个从未被真正填满的、贯穿了他整个生命的巨大黑洞,远比她专业评估中所理解的更为幽暗、更为致命。

而他选择将这一切的脆弱与不堪,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她面前。

此刻,她彻底明白,为什么他听到她说不婚时会那么激动,为什么他对感情会执拗的可怕。

这个认知,像一块沉重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她无法再置身事外,无法再用专业而冷静的距离去审视。他是许星野,是她生命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他的痛,已经与她血肉相连。

时间在沉默的拥抱和规律的轻拍中缓慢流逝。怀中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悠长,紧绷如弓弦的身体一点点软化下来,沉重的头颅也卸下了所有防备,完全依靠在她的颈窝。

冷汗浸湿了她肩头的衣料,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踏实。

又过了许久,久到林砚之的手臂都有些发麻,许星野才在她怀中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从她颈窝处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沙哑,微弱得如同叹息:

“砚砚……”

“嗯。”她应了一声,拍抚的动作依旧未停。

又是一阵沉默。房间内只有两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交织。许星野似乎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汲取了足够的安全感,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他微微动了动,却并未离开她的怀抱,反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脸贴着她的心口,仿佛在倾听她平稳的心跳。

昏黄的灯光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跳跃,勾勒出他此刻异常安静柔和的侧脸轮廓,褪去了所有攻击性和舞台光环,只剩下一种近乎孩童般的依赖。

“砚砚……”他又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在薄冰上行走,“如果……我是说如果……”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积攒勇气,“我们……就一直像现在这样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得很轻,很慢,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尖上滚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沉重的期待。他没有提“婚姻”,但那个“一直这样”所指向的未来图景,清晰得如同烙印。

林砚之拍抚着他脊背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那零点一秒的停顿,在寂静的室内被无限放大。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瞬间的僵硬,像被无形的冰线缠绕。刚刚被温情和心疼软化的心防,在触及这个核心问题时,几乎是本能地竖起了尖锐的棱角。

她极其缓慢地收回了轻拍他脊背的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拉开距离的克制。她没有立刻推开他,但身体传递出的信号已足够清晰。

许星野贴着她心口的身体,在她收回手的瞬间,明显僵住了。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传递出的那丝疏离,如同温暖的炉火旁骤然吹进一丝寒风。

他环在她腰后的手臂,力道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瞬,却又在下一秒,带着一种溺水者般的本能,更紧地箍住,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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