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什么?”
“一只……鸟。”
“什么样子的鸟?”
“白色的……它……快死了?”
“好。”
谭奕取走戚韩真脸上的眼罩,给自己倒了杯茶。
戚韩真从床榻上坐起,眯着眼睛适应光线。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满脑子都是鸟。
谁也没能想到小护士跟戚韩真介绍的心理医生居然是谭奕。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谭奕道:“我是心理咨询师,不会读心术,这个东西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戚韩真皱紧了眉:“完全没印象……鸟就算了,还流着血,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他合理推测:“会不会有什么象征意义?”
谭奕不置可否:“看你自己怎么想。”
戚韩真有些不满:“你到底会不会,什么都靠我自己想算什么?”
谭奕把茶杯搁到桌上,碰出一声轻响,正要反驳,忽然想到些什么,话锋一转。
“你说你从来没见过……你对你10岁之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记忆?当然有……”说到一半,戚韩真忽然卡壳,“有。”
谭奕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有没有?!”
“有,但是……有些确实不太清晰。”戚韩真皱眉,很快找到合理解释,“但是很正常吧,那么多年前,总会忘记的。”
谭奕看他眼神忽然微妙起来,问:“所以你其实早就发现了?”
“发现什么?”
谭奕又不说话了。
这回换戚韩真不耐烦了:“别打哑谜!”
“在我们行内,有个隐秘的行规。”谭奕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不能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埋植记忆暗示。”
“暗示?”
“嗯,就……类似于游戏里的任务触发点。通常催眠师比较擅长,催眠时可以深入人的意识世界,从而安插这种小的暗示,让被催眠的人一遇到暗示词就自动联想到催眠师植入的东西。”谭奕总结,“通俗来说就是改变人的潜意识。”
戚韩真听完立马摇头:“不可能,我根本没看过心理医生,更别提什么催眠师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
谭奕听完不仅没改变想法,反而笑起来:“这么斩钉截铁,不是更像被暗示过了吗?”
戚韩真仍是皱眉:“你这是伪逻辑,由果溯因。”
谭奕并不放在心上:“嗯嗯嗯,你说是就是吧。”
戚韩真不解:“你就这么肯定?”
“毕竟我是医生,你不是。”
戚韩真不与她争辩,拿起外套往外走:“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说吧。”
谭奕看眼时间,正是午饭节点。
“殷鹤怎么样?”
戚韩真开门的手一顿,语气听不出情绪。
“还是那样。”
谭奕明白他意思,神色正经了些。
“不着急。”
“嗯。”戚韩真低声道,“我不着急,只要有机会,我等一辈子也行。”
谭奕笑了:“还年轻着呢,别张口闭口一辈子两辈子的!”
戚韩真也笑了笑,没反驳。
“我走了。”
门被合上,带起一阵风,谭奕忽然感觉有些冷,抱着茶杯把窗户也关上了。窗外树影摇曳,一只小毛虫正顺着树枝努力往上爬。
谭奕目光落在它身上,眼前场景却模糊变换,回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夏天。穿着短裤的女孩笑着举着一只毛毛虫凑到她眼前。
“一一,你看!”
谭奕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将这段无数次在自己大脑回放的记忆敲散。
为什么这么肯定?当然是因为她也被植入过暗示。
最早的暗示可以追溯到她还在孤儿院没被收养的时候。植入的内容是一个小女孩,暗示的起点则是与夏天有关的一切。只要是任何能让她想到夏天的东西,都会让她同步想起那个女孩。
她有时穿着带补丁的裙子,有时则穿着短裤,有时扎辫子,有时散发,唯一的共同点是女孩总是笑着,背景则永远是晴天。
谭奕看不清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清楚这份暗示从何而来。这么多年来,唯一感觉接触到真相的一次是见到殷鹤的母亲。
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谭奕眼前出现了女孩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女孩有了面容,背景变成了雨天,女孩笑着,眼角却溢出泪花。
只那一眼,明知会惹上麻烦,谭奕仍然义无反顾地接纳了她。
女人听到她质疑的反应同戚韩真一般无二。谭奕没勉强,私下开始着手了解自己和她的过去。无奈殷振海手段滔天,在这方面严防死守,谭奕还没找到突破口,女人就已经被逼上了绝境,只给她留下一个年幼的男孩。
她从来没跟殷鹤说过,他的眼睛和他妈妈很像。单单只是那么望着,谭奕有时都会出神。
女人葬礼那天,她就是靠着那双眼睛一眼认出殷鹤身份。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面对母亲遗体的表情堪称无动于衷,念完悼词后独自一人躲到角落楼梯。谭奕本以为他在偷偷哭泣,走到他身边才发觉他在编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