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没有死。
正如殷禛所说,许訚心慈手软,那剑虽然洞穿了马夫的胸口,却避开了要害。
殷禛留给了马夫足量的银子,让他自行去附近的小镇上找郎中治伤。
他解开马缰,将马车留在原处,和惠定两人共乘一骑。
殷禛不会武功,却精于骑射,十岁的时候就曾经于飞驰的骏马之上,引弓如满月,射中林间野狐。
两人沿着山道向前急驰而去,群山雄峻。
惠定看着两旁的树林近了又远,不出半日两人已经翻过一座山。
惠定道:“你这样着急赶路,究竟是要取什么东西?”
殷镇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听不出情绪:“能救命的东西。”
惠定心中奇怪道:宁不许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她就在山脚下的庭院里,殷禛当然不会舍近求远,寻求别的神医,难道是宁不许需要什么珍奇的药材?但是灵雀阁什么珍奇药材没有,要让雍朝四皇子放下一切去取?
惠定想了一阵,没有想出答案,摇摇头道:“宁神医若都救不了,天下还有什么东西能救?”
殷禛没有回答。
惠定只觉得圈住自己的手臂收紧,殷禛突然一夹马肚,马蹄发力疾驰。
林间积雪未消,马蹄踏碎了薄雪,两人一马向东北方向行去。
两人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日暮西山。
两人从马上下来,打算找家客栈住店歇脚。
街道上叫卖声已经渐渐听不见了,人人脚步匆匆。
卖字画的小摊上,一卷卷书画被放置于木箱内,卖字画那人关上木箱,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卖糖葫芦的小伙手中的竹筒上也只剩三两个糖葫芦,一边低头数着铜钱,一边扛着竹筒,心满意足地向前走去。
惠定呼出一口白雾 —— 这样冷的天气,大多数人都急着回家。
惠定环视四周,却被街角那人吸引住了目光。
街角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花白胡子老人,仿佛极怕冷般佝偻着身子,双手拢在衣摆中,面前摆着一个木头长椅,铺着一块白布,上面摆着十来个铜钱,罗盘和签筒等物。
他看起来已冷得发抖,却还是坐在摊子前。
这样冷的天,不是无家可归,就是在等人了。
“姑娘这命格……可惜了,可惜了!”那花白胡子老人抬眼看到了惠定,目光一亮,大声叹息起来。
惠定好奇地看向他。
“江湖骗子,看你面生罢了。”殷禛淡淡道,脚步不停。
惠定定睛看向摊子旁边斜靠着的布幌子,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算命先生。
惠定将目光收回,不打算理会。
那花白胡子见她不理自己,却赶忙上前拦在了她的面前,目光之中闪烁着一丝狡黠,道:“这位姑娘面中一团黑气,却于黑气之中有一丝金光,是否刚刚死里逃生啊?”
死里逃生?
惠定心中一惊。自己刚刚和殷禛也算是从许訚的剑下逃生,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殷禛淡淡道:“没想到这年头竟然还有免费的天机。都说神机妙算的算命先生要勘破天机需要极大的心力,这位神算子先生未免太大方了。”
花白胡子怔了一怔,讪讪笑道:“的确的确。不过有的时候若想要赚得五百两银子的生意,总得先抛出五十两的天机。”
殷禛挑了挑眉毛,道:“你有五百两银子的天机?”
算命先生捋着胡子笑道:“若是公子知道我这里的天机是什么,怕是一万两也肯付。公子可愿移步我的摊子一听?”
殷禛脚步不停,目不斜视,道:“不想。”
花白胡子并不吃惊,仿佛已经料到了殷禛的反应,望着殷禛的背影高声道:“若是为了归元寒昙呢?”
殷禛蓦地看向他,目光如星。
算命先生笑道:“西山有仙草,生血肉,活死人。不过谁也没有真的见过归元寒昙,去过那座山的人,从没有活着出来的。”
惠定看向殷禛,看他的神情,这个算命先生该是说中了 —— 原来他要找的东西便是归元寒昙。灵雀阁网罗天下间的珍贵名药,竟然没有这一株草药,可见归元寒昙的难得。
不过能让他出动去找,定然是为了极重要的人,是谁?难道是他那个患了腿疾的弟弟?
惠定心中胡乱猜测着。
花白胡子指了指自己的摊子,笑道:“卜卦算命,一律五两银子。”
“琅琅”一声轻响。
一颗拇指大小的金珠落在算命先生的小摊上。
算命先生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赶忙将罗盘用袖子擦了擦,嘴里不住念叨了一些念词,然后拨动了罗盘。
罗盘指针转速极快,持续不停。
算命先生道:“罗盘还需一段时间才可解,这位公子出手大方,我便送给两位一卦。”
殷镇刚想开口拒绝,见惠定凑上前去拿起了签桶,颇好奇的样子,便也不再说话。
算命先生道:“请两位各自都投出一支签。”
惠定拿起签筒。天寒地冻,竹制的签筒却并不怎么冰手。
“啪!”一声轻响。
惠定的签已然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