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一眼,本应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许是楼观鹤太过放松警惕,亦或是离得太近,叫谢折衣不经意瞥到了一瞬零星的记忆碎片。
只是一个背影,与楼观鹤有些相似,又似乎不太一样。
少年立于千仞雪崖之上,一身白衣,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长剑,滴答滴答,血不断顺着剑身落到雪地上。
绵延无尽的血迹如盛开的梅花从百里开外一路随着少年的足迹直至山巅。
他正仰首望天,天空白雪飘飘,一望无际,什么也没有,可他仍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久久未动,仿佛与漫天风雪融为一体。
这是……楼观鹤?
出现在楼观鹤的识海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楼观鹤本人,这人的背影也和谢折衣印象中的楼观鹤十分相似。
但不一样的是,他有着与楼观鹤完全不同的一头银色长发,手中那柄长剑也不是拂雪,而是一柄不知名的,谢折衣从未见过的剑。
谢折衣没想过窥探楼观鹤的识海,但不知怎的,在看见这副画面的时候,他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一般。
冥冥中有道声音似乎在催促他靠近一点,再近一点,看的更清楚一点。
在那道声音的催促之下,谢折衣下意识朝前迈出一步,但只是稍微靠近了一步,那边的少年似乎察觉到动静,忽然转头看过来。
破碎的记忆片段,一切都模糊不清,那少年的脸也看不分明,只那一双冰冷的蓝眸穿过无尽风雪无比的清晰。
不好,被发现了。
谢折衣陡然心惊肉跳,一股危机感从心头窜起,他立刻朝后面飞速退去,想要离开这儿。
但铺天盖地的排斥已然袭来,谢折衣只觉天昏地暗,四周骤然扭曲,灵识蓦然被一股巨力撞上弹出体外,而后两眼一黑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谢折衣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逐渐崩塌的天穹雪原,那看不清面容的少年,一双冰冷的蓝眸,以及在看见他之后,唇角微勾,透出几分似有若无的笑。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一切,全部湮灭在黑暗中。
该死,阴沟里翻船了。
-
外面。
谢折衣灵识归体,直接跟着昏迷,整个人失去意识,身体摇摇欲坠朝前倒去。
他前面就是楼观鹤。
楼观鹤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他静静看着朝自己倒来的谢折衣,没有躲,任少年扑在自己身上。
两人一瞬,乌发交织,衣袖纠缠,近乎拥抱,楼观鹤低眸,看着倒在自己肩头的少年。
金色漩涡已经消散,月光穿过层林间隙落下,为少年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辉,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瞧见他紧闭的乌黑睫羽,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极浅的阴影。
很安静,没有他平日里的张扬不驯,也没有偶然流露出的戾气阴鸷。
树梢传来风吹落叶声,一片宁静中,楼观鹤终是抬起手,将少年搂住,没再让他慢慢往下滑。
“谢玹,谢小花。”
楼观鹤勾起几分笑,不达眼底,略微冰冷。
脑海中逐渐浮现的一段记忆,因为谢玹而渐渐复苏。
楼观鹤在十几年间曾不断追寻过逝去的记忆,不过毫无所获。
他的识海一片空白,那里封锁着一道禁制,没人能靠近,即便是他自己也进不去那道结界,那团冰蓝光芒是前世的祂所设下的禁制,将所有的记忆阻隔。
而谢玹可以进去……楼观鹤垂下眼睑。
为什么?前世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
结界外围。
九莲花在外面走来走去,不断地朝里面张望,但什么也看不见。
当时在认出那名少年的身份之后,他整个人瞬间都宕机了,脑子成了浆糊一般不能思考,在原地愣了许久。
但后来他勉强回过神来之后,又被无数的疑虑充斥。
方才他太过震惊,可如今再仔细回想,那位为什么如今只是少年模样,而且那位方才那一眼貌似并没有认出他,十分的陌生,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还有……虽然方才那样的神力威压不可能作假,但比起千年前那一面,刚才那位大人的神力威压显然没有曾经的那般浩瀚磅礴。
不像千年前那般,只需些许神力泄出,都足以使万物摧折,翻云覆雨。
更何况,那位在那之后,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他当时是亲眼看着神像于眼前崩塌,看着天边血雨不断,万物悲鸣,神陨天地。
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个大魔头还在里面,虽然知道那位大人不可能会伤害他,但九莲花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仍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刚一这么想,又犹豫起来,方才那一眼,明显在警告他不准靠近。
九莲花,自古供奉于神前。
对真神的敬畏早已刻于灵魂,更何况违背神意。
但想到不知生死的谢玹,他真的就这样置之不理?他真的能肯定那位大人就不会对谢玹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