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上权贵高官之族,仿佛蚍蜉撼树。
常青青低咳几声,啐出口血沫来。
一字一顿道:“——我、不、信、你。”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将自己做局陷害至此,为的就是让她背黑锅。
武姓人同那人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她送餐时候提及此事?三清园饭庄来的蹊跷,为何不查?武姓人同郑府此间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常青青并不是真傻的!
分明是郑府,在私下运盐!
事到如今,又来以利益诱她为他做事——做的什么事?无非就是替他们运盐!
可他今天能为求自保将她送进监狱做了替死鬼,明天就能将她无声无息地除掉。手段狠辣阴毒如郑明玉这人,她怎么会再信第二遍?
不能求和,便只有鱼死网破一条路可走。种种所知之事,她定会一五一十告于判官。
她偏不信,郑府当真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这种种事捅出去,相府少说也得掉一层皮!
常青青恨声道:“你们郑家做尽恶事,将我们污陷成了替死鬼,如今却要来拉我下水?如今种种线索,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能不顾律法,颠倒黑白!”
“是吗?”
郑明玉面色不变,叹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
常青青不明所以。
“如今看来,你不怕死。可那位跟你一道被押进来的人,是否也不怕死?”
他冷笑着说,话语轻细,仿佛从齿间搓磨出来的。
“曹看守,地牢深重。这两名女子知法犯法,如今被捉拿归案……二人自知运送私盐罪大恶极,畏罪、自尽。”
什么……?!
常青青瞳孔紧缩。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曹看守应声道:“郑大人放心,小的早已经备好了!”
说着,他阴笑着靠近她:“……保准叫这贱民死得干净,留不下半点痕迹!”
郑明玉掸了掸袖子,退开一步,远远看着她眼中竟有些悲天悯人似的叹意。
常青青双手还缚着重重的锁链,她挣扎着:“别过来!你想做什么?还未提审、这分明是私刑!……我要见判官!我要申冤!滚开!”
圆脸扁眼的看守手掌肥厚,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给她嘴里生生塞了块堵得结结实实的布料,阴声道:“死到临头,还想上公堂!去阎王跟前申冤吧!”
常青青挣扎个不停,偏梗直脖子。明明是个瘦小的女子,却求生心切,一时半会儿竟拧不动!
眼见拿她无法,看守心里烦躁不已。
他先前收了相府的银钱,如今必须得把这两个女子落在这里不可!若事不成,得罪了郑相和这位侍郎大人……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
不敢再耽误,看守一把钳住常青青的脖子,送了狠劲,抓起人就要往牢墙上撞过去!
眼见下一秒似乎就要脑浆迸裂、尸横当场!
地牢外头却猛地传来一声尖锐的报响:“瑄王到——”
*
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并未到来。
常青青睁开眼睛,被制着脖子滞在墙根前一寸的位置。
她呼吸急促,静静喘了两口气。
瑄王?
方才郑明玉口中的,那个奉旨查案的亲王?
后头那大腹便便的看守猛地僵住了身子,手掌心里渗出汗来。遂压着她伏下身子,一并跪倒在地。
前头是一群人疾步走进的动静,有人压着嗓子不轻不重报了一声:“这里便是关押那运盐私贩的地牢了!”
郑明玉顿了一顿,面色晦暗不明,他遥遥看着远处来的一群人,起身行礼道:“下官拜见瑄王。”
被称作瑄王的人并不说话,只是走近了几步,步履不似寻常从容。及至走近这处,方冷笑一声:“我竟不知,户部何时也管提审查案一事了?”
“郑明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王要查的朝廷命犯用私刑!”
听见这声音,常青青原先坠得沉沉的心猛地一跳,而后一股血涌上脸颊,呼吸也滞住了。
她想挣扎着去看,却被身后的看守按住了脑袋,硬生生跪在地上,抬不起半点。
这说话的人……
便是先前那些官兵所说的……司盐使?便是——王爷?
可这声音,分明像是——
被这般不顾面子的驳斥,郑明玉面色沉了些许。
他缓缓道:“瑄王可是误会了?下官并未私刑处置,只是盐司赋税本就由户部掌管,我也只是前来问询而已,万不敢越俎代庖——只是此女信口雌黄,满口污言秽语,曹看守这才进去教训一二……”
瑄王道:“放开她。”
曹看守抖了一抖,松开了制着她的手,仍是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女子……”
不待他细说,瑄王冷眼一横,杀意顿起,一字一顿道:“你找死吗?本王说了,放、开。”
曹余腿一软,不敢再违命,退了半步,连带着常青青嘴里堵着的烂布绳也松了下来。
得了空隙,她忙挣扎着抬起头来,心脏跳得厉害,直怕是自己听错,又或是一场幻梦。
惶惶间,她同那位天潢贵胄的瑄王对上视线,径直落入一双风流满目的桃花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