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比如……”上官姤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两圈,凑到他耳边说秘密似的,“那些散修根本也杀不死魔头,是有仙尊在其中出手想帮呢!”
仙尊啊……
肖霁霜垂握在身侧的指节紧了紧,回头看一眼问道鬼暂坐过的石头,接着赶路:“这是真的问道鬼,她不是我迷惘所生的幻觉。”
问道鬼了无仙缘,多是些心有执念的凄苦人,成不了鬼修也无法伤人,大都不能在世间久留,逢人便问,执念消去即入轮回,是鬼怪中常见的一种。
生前是帝王的,通常就问江山永在否;生前是高官的,通常就问青史留名否;生前是兵卒的,通常就问世间安定否……
但并非所有问道鬼都是真的,修行之人道心动荡或有疑惑难解时,往往会碰见自己心中迷惘所生的问道鬼,实则只是与之论道的幻觉,疑惑解幻觉消,若仍是不解,就会三番两次碰上同样的问道鬼。
为了和真正的问道鬼区分,仙门便把幻觉所生的问道鬼称为叩灵仙。
许多修者因叩灵仙顿悟,修为大涨;也有修者论道不成,心智崩塌,沦为魔修。
两百多年前,尚未有修者飞升之际,是只有问道鬼而无叩灵仙的。
上官姤是鬼修,便分不清问道鬼和叩灵仙,康宁一律要她躲着,她便照做了。方才她还以为能接着叩灵仙对肖霁霜的身份探查一二,谁知却是个问道鬼。
说到魔头总会想到复照仙尊。
上官姤便想起自己被问道鬼打断的问题来了:“那个给仙气的仙人是谁?和惠、复照还是天禀?你又是个什么人?”
肖霁霜倒是觉得她点的人有意思,问:“和惠是他师尊,你问一嘴我不奇怪,可这关复照和天禀什么事?”
上官姤道:“康宁的流光殿里只供两尊像,一尊复照,一尊天禀,他上供很勤很认真的。”
复照且不提,这位天禀仙尊也是极怪的,怪的却不是和惠仙首那种“一问三不知”。
天禀一介散修,除了这么个仙号,并没有留下什么名姓。
他飞升时复照没了百来年了,此间再没有人成仙,他这一飞升便惊天动地,紫霄雷劫劈了半天,噼里啪啦地叫人以为天要裂开了。
后来一盘算,发现这位仙尊是前几天只身入大盘山的那个散修游道。
说是山,却也就一平地周边有一圈矮矮的土坡,不过数十丈,整一个就像盘子,因此得名。
不知山里怎么盘踞了一群精怪妖邪,但只抢了地,叫那里头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不敢进,尚还没出多少人命。
彼时承天皇帝刚登基,百废待兴,消息传得慢,朝廷自然还不得而知,只县里先派人把此地包围了,这位道人就这样来了。
衣服虽沾染尘土,脸上却不见疲惫,他云游至此,来了就找农家讨口茶水,问那大盘山下怎么有官兵数百,农家便说了。
这道人看着不到而立,穿的不似传统那些仙气飘飘或蓝衣束袖的,反而煞气深重,一身摆上还沾着血的黑色劲装,比那大盘山黑压压的妖气还要暗上几分,他听完,找农家要了把柴刀,提着就越过官兵,隐进浓浓黑雾中了。
他独自在里边杀了三天三夜,朝廷派人来时,只见妖气散尽,血流成河,天边雷光阵阵,闪电勾出两个大字“天禀”,这位年轻人就飞升了。
怪就怪在他飞升后。
在他之前的复照仙尊破开天灾,在人间游历数十年,直到与魔头同归于尽;在他之后的和惠仙首、绮萦仙尊等等仙京近百神佛,回应信徒处理祈愿,也并非没在凡间现身。但这天禀仙尊,二十来岁飞升展现了一下何为天赋异禀后,再没了动静。
上官姤自然也不知康宁为何要供这天禀仙尊,要说天赋,康宁自然是不差的,不需去求些什么,便补了一句:“不过康宁和我说得最多的还是复照仙尊——没谁不喜欢他的,没有他,人间都没啦。”
肖霁霜笑了笑,忽然道:“上官姑娘,你想到秘境去吗?”
上官姤问:“鬼修能去吗?”
肖霁霜思考一会儿:“鬼修也是修。”
“噢……当然去呀,那可是复照仙尊!”
肖霁霜垂眸想了一会儿,道:“秘境就这样好,如此叫人放心?”
上官姤大概是觉得他问了个白痴问题,冷哼一声没理他。
肖霁霜便换了个问题:“那你觉得复照仙尊和魔头哀鸿是怎么样的人?”
“一个好人一个坏人,一个不该死,一个千刀万剐也不解恨,”上官姤随口答了,恍然大悟,思绪一下子回到问道鬼身上,“一百余年……她是被魔头杀死的吗?”
肖霁霜道:“你觉得呢?”
“我猜不是,她的朋友应当就是那个魔修。”上官姤说完,拿肖霁霜的问题去问他,“那你觉得复照仙尊和魔头是什么样的人?”
肖霁霜想了想,道:“不明事理,当断不断。”
他听到上官姤“咦”了一声。
身后的路融在黑漆漆的树影下,风吹林叶沙沙响,虫鸟相鸣戚戚声,远远可见山下村镇,隐隐可闻有守夜人敲响梆子。
“妖祸,妖祸,夜不开门——”
“留心,留心,晚闭窗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