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隐忍了许久，终于，如同一个引爆器，被引爆了。

头发，是他最后的一道防线。

林羡仇视着女人，不像是在看一位母亲，更像是在对一个敌人。眼里写满了憎恶，可笑。

“羡羡，你……你干嘛这样对妈妈，妈妈……妈妈是为你好啊！”女人委屈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浑身颤抖着，伸出手，捂住林羡的双眼，乞求道，“羡羡，羡羡，求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妈妈，妈妈……妈妈现在只有你了，妈妈的希望也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了，不要恨我，你……你要体谅妈妈啊……”

是啊，他应该体谅妈妈。

可……谁又能体谅一下他呢？

林羡不说话，女人的哀求声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回想起，他真的真的已经很累了，就快要撑不住了，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条厚重的湿毛巾，盖在他的脸上。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胸口好像也变得越来越拥挤。

忽然间，嘈杂的声音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耳边一阵嗡鸣，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林羡想：不如就这样沉沦下去吧。

女人的哀求声还在继续……

“羡羡，听话，好吗？妈，求你了。”

“嗯，好。”

林羡像个机器，机械的回答道。

“乖！乖！”女人摸了把泪，这才破涕为笑道，“妈妈，妈妈今天买了你爱吃的菜，待会做给你吃。”

“好。”

“那妈妈去做饭了。”

女人刚一走。

“砰”！

林羡重重带上了门。

终于，有喘息的机会了。

他无力的倚靠在门边，滑落在地上，发呆了许久。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爸爸还在，妈妈也不似现在这般苍老，还是个明艳动人的女人，那时的他们很幸福，很快乐，是人人羡慕的一家子。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是啊，都怪你，林羡，如果那天，你不吵着闹着要去美术展，如果那天，你乖乖呆在家，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一切的发生。

没错，妈妈说的没错。

你就是一切祸源的开始，你自私，你麻木不仁，你是刽子手，你破坏了这个家，你伤害了爸爸，还让妈妈遭遇了如此折磨，你……你……或许你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更不应该执着画画，除了爸爸，没有人认可你，也没有人说你有天赋，你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得到小凯哥哥的认可，唯一支持你的人也不在了，那么，现在的你又在坚持什么呢？

林羡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每天重复上演的事，今天却感触多起来。

被打过的地方还在微微发烫，林羡却毫无察觉，那双眼睛晶莹剔透的，似有什么东西在闪。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让他短暂的清醒些吧。

啊，我是不是早就应该放弃了……

林羡将指甲深深恰进肉里，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可为什么，心口处在隐隐作痛呢？为什么越来越疼？

为什么会这样不甘心呢？

我究竟……究竟该怎么做？

林羡望向那张唯一的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里的自己笑得那么开心，是啊，自从爸爸一病不起后，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

爸爸，我究竟应该怎么做呢？

可不可以告诉我？

爸爸，求求你，快醒过来吧。

我想回到过去，想让妈妈变得正常起来！

求你，帮帮我。

他终究是撑不住了，歇斯底里的大哭了一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无助。

好想……好想有人来救救他，将他从这深不可测地狱的地方拉出来。

“我很喜欢你的画！”

脑海里回荡起一个声音来。

那样天真，明媚，充满着热情。

是他？！

林羡一下止住了哭声。

怎么会忽然想起他呢……

他懂什么？他就是个粘人精，幼稚鬼。

却又不禁在想：

爸爸，是你把他带到我的身边的吗？在我最无助，最彷徨的时候……

李梓然浑浑噩噩回到家。

那个吻，还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余温还在。

李梓然摸了摸自己的唇，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想起林羡的话，你讨厌和我接吻吗？你不是说你只喜欢女的？那为什么我亲你，你却没有推开我？

似乎并不讨厌。

相反，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能接受这件事。

难道……我真的对林羡？

李梓然的心动了一下，脸上涨起一层红晕，他深深地吞了口气，露出腼腆的笑，便再也坐不住了。

“你明天方便吗？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想清楚后，便立刻发了信息过去。

他盯着手机，等了许久，眼睛都快要阖上了，却依旧没有等来林羡的消息。

难道是睡了？

于是不死心，又发了几条过去。

依旧石沉大海。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林羡是故意不回他消息的。

为什么？！

李梓然一下就急了，两道浓眉紧蹙在一起，脑壳也好似涨大了一圈，手里来回拨弄着手机。

昨天不是才说喜欢自己的吗？不是接吻了吗？

这么快就变卦了？

难道……他真的只是说说，有口无心的吗？

不行！他不能这样！

不能占了自己的便宜就撒手不管了！

李梓然彻底坐不住了，决定要找林羡问清楚。

可林羡平时会去哪儿呢？

李梓然想了一圈，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书店了。

对！他一定在那儿！

于是，穿上大衣，便冲出了门，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林羡。

依旧坐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沙发上，朝着楼梯口张望，幻想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林羡没有来。

李梓然失望的回了家，可他却并不打算放弃，决心以后每天都来图书馆碰碰运气。

可一连等了一个星期，林羡都没有来。

他到底去哪儿了？！

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

李梓然心急如焚，想着林羡是不是出事了，现在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也无论结局怎样，愚弄他也好，玩笑他也罢，说他蠢，说他笨都没事，哪怕是说着最讽刺的话语狠狠拒绝他，这些都无所谓。

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他只想见上林羡一面，只要能见到他就好。

拖着一身疲惫离开了书店。

现在他又该去哪儿了？李梓然迷茫的看了眼四周围，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上次他和林羡分开的地方，对啊！说不定，说不定林羡的家就在附近呢！

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只要知道了大概方向，一定可以找到林羡的！

于是，飞奔着朝林羡家的方向去了。

虽然已经大冬天，可李梓然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透了。

六点的天空早已暗了下来。

夜晚，显得更加寒冷了。

李梓然不敢躲进楼道里避风，怕有死角。更不敢给林羡发消息，怕林羡更躲着他，他找了一个视野绝佳的地方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街道的全部，可惜却没有避风的地方，李梓然双手冻的通红，他将自己整个人蜷缩在长椅上，抱着自己取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李梓然在寒风中渐渐没了知觉，双腿也变得麻木了。这才不甘心的站起来，他忽然很想笑，长这么大，真是第一次做过这种傻逼事！

他想：今天是见不到林羡了吧。

虽然在来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偌大的街道，能碰上的概率又会有多少呢？可即便如此，心中还是免不了失落。

林羡，就这样消失了吗？

和女孩儿一样？

李梓然感觉自己的心也一下子空了，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这里的街道，他并不熟悉，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回去的路。

无奈，只能原路返回了。

妈的，这是什么鬼？！

李梓然骂了句，怒火中烧的，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出去。

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只得悻悻地离开，却在不远处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