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开口时,也带着几分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涂姑娘,此事说来话长。您知道,今天太子殿下不知为何落入荷花池中,受了不小的惊吓。当时,奴几个慢了殿下一步,赶到池边时,爷已经落入水中,岸边就站着太子妃一人。要说这事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不管谁听了,都不会相信的。”
几句话,已简单地颠倒了黑白关系。将原本站在主子身边,目睹一切发生却未能及时阻止的自己摘了出去。
涂雪儿不可置信地用帕子捂住了嘴:“这……怎么会?栀子姐姐最重视殿下了,怎么可能会做伤害殿下的事?我不相信,等明日,我一定好好问问殿下。”
若是在过去,无端遭了冤枉的太子妃这时候就该脸色一白,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怎么说都无人相信,最后,百口莫辩的她只得在无奈中保持沉默。
可今天的她却有些不一样。
她几步靠近了涂雪儿,那慌乱的样子,像是想为自己辩解。然而,趁着其他人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却一勾嘴角,将嘴附在涂雪儿耳边道:“涂姑娘,真可惜,你猜错了。太子落水之事,就是我做的。真可惜,没直接把他淹死。下次我还会推他一把的。”
早在何宏达接近她之前,她就将右手拆了下来,丢到了附近的草丛里。他来得匆忙,她又用宽大的袖袍遮了遮,这才没被看出异常。
在太子爷急着打人、没注意脚下的瞬间,那只右手轻轻一推,他便失去了平衡。右手也黏在他身上跟着进了池塘,死死拽着他,愣是让他没能浮上水面。
栀子这样的反应,显然在涂雪儿的意料之外。她原本演出来的惊讶有了些许裂痕,露出了表面下真情实感的疑惑。
在被内侍带走关押前,栀子给涂雪儿送上了最后一句温馨提醒:“涂姑娘,太子府这池塘里,有冤魂。或许,是几年前沉进水里那一位怨念不散形成的。她恨太子,也恨你。为了自己的安全,近些日子还是别往那儿去了。万一跌进去淹死,你还怎么当太子妃?”
她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恶意,活像从荷花池里爬出的水鬼在低声诅咒,激起了涂雪儿一身的鸡皮疙瘩。
涂雪儿不受控制地想起一段往事。
半年前,天气正冷,荷花池结了冰,可冰层并不牢固,用拳头轻轻一敲就会出现裂痕。
她与太子殿下到园中赏雪落红梅的盛景,却一个不小心,将太子所赠手帕落在了冰面上。
府中下人不算少,有几个聪明的,已经去取竹制取物竿了。可太子心急,非要正巧路过此地的太子妃立刻将帕子捡回来。
太子妃根本无力拒绝,照着丈夫的要求做了。
那天之后,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了整整半个月,才终于有了力气,能在侍女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走。
涂雪儿忽然有些害怕。
刚才栀子开口时的态度,与平日截然不同。让她下意识便觉得,太子妃不是在信口胡诌。若其所言为真,下一个将会遭到报复的,岂不就是……?
光是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身上发冷,再没了去何宏达跟前上眼药的心情,转身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定主意怎么都不往池塘过。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能不发生的。
当天夜里,涂雪儿因为心下不安,再没了出去搞些事情的心情,只想早早上床休息。
侍女怕影响到她休息,再加上她本人的要求,基本都是守在外间,今天亦是如此。
她身体是疲倦的,脑子却很清醒。栀子的那几句话反复在她脑中回响,声音越来越尖锐,变成了字字泣血的控诉。她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栀子从荷花池里爬出来,每一步都伴随着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痕,不断向她逼近。
涂雪儿吓得猛地睁开眼,结果又看到,一只右手正悬停在她的正上方。
见她醒来,右手动作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一把将床头的帕子拿来塞进她口中,并死死捂着,以免她发出什么声音,将房间外的侍女吸引进来。
事实上,那只手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涂雪儿害怕得已然失了声,就算她想,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求救。
将她的嘴堵住后,右手的态度悠闲了不少。它不慌不忙地召来另一只手,两手合力,架起她就开始往床外拖。
她的挣扎极为无力,等她重获自由时,人已经在荷花池中浮浮沉沉了。
和何宏达不同,涂雪儿是不会水的。幸亏她扑腾的声音足够响,引起了仆役的注意。否则,她就该在池塘底下喝个水饱了。
一见大半夜从荷花池里捞上来的人竟然是涂雪儿,仆役们表现得比下午看见太子落水时还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