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眼前跳动的火光如此真实。今日已经很累了,秦宝扇有些饿,这大漠之中无论喝上多少水,皮肤,嘴唇似乎都是干燥的。她靠在石壁上,听着风将上方囚服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有些昏昏欲睡。
“往后在路上,莫要唤我殿下了。”
顾长浔的话驱赶了她部分睡意,的确,如今身后有人追杀,前路又是穷山恶水,他们二人如此光景,若是叫人知道了身份,那不是直接完蛋了?“嗯,那叫?”她抬起头,征求对方的意见。毕竟若是她一个没叫好,好不知会不会给她惹出什么祸事来。
“阿汜。”
秦宝扇侧过身,看这他被火光照耀的侧脸,这个名字还是上回在她家后山,她随意乱取的一个名字,“阿汜?好~”他用自己取的名字,秦宝扇还是很开心的,“阿汜可唤妾身阿宝。我从小到大偷溜出去的时候,用的都是这个名字。”
顾长浔不答,只是看着天空上的星星,微微皱了皱眉,半晌,“扇扇。”
秦宝扇本有些失落他不叫自己名字,但是听到他唤自己扇扇的时候,心跳还是漏了一拍。也不知是他的声音格外好听,还是他的性格太过于冷淡。总之便是他如此一唤,却比别人叫起来,特别得多。
她有些局促地微微低头,又听他道,“我听他们都这么唤你。”
“嗯,父兄一般,都唤我闺名。”
“嗯。”
二人并排坐着,一时无话,“我从前,”秦宝扇看着天空缓缓开口,“在沙漠里,就一个人。所以从来不认为大漠的星星是好看的。每每我见到它们,我都只觉得恐怖,孤独,有一种远离人群的濒死感。但是同殿下在一处,却并未有此感受。多谢殿下。”
顾长浔被这句多谢也是搞的一愣,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嗯,不客气。”
“睡吧。”顾长浔道,“我在这。”
夜间温度低,虽然有火,但是还是不够暖和,于是秦宝扇便睡在了他的腿上,一夜也算睡得安稳。
只是翌日清早,秦宝扇却发现顾长浔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也唤不醒,“醒醒,醒醒,殿下,不,阿汜你醒醒。”
此刻顾长浔的额脸色是惨白一片,她摸了摸他的手和额头,冰凉得很。她这才想起来,的确,他昨日的话比平时的都要少,按理说昨日迷路了,他怎么着话也会更多些,谁知……
定是伤口,秦宝扇这么想着,扒开对方的衣裳一看,的确,伤口附近的紫色已经近乎发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扩大了。于是她再喂了一颗药给他,这时顾长浔才微微睁开眼睛,只是随即便吐了一口血。
“你,你没事吧?”秦宝扇赶紧支住他的身体,并将他嘴边的血擦干净。
“这毒。不对劲……”不是他寻常见过的毒……
而这个药丸也并没有支撑他多久,没过一会儿,他便只觉得昏昏沉沉,眼前恍惚。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又重新失去了知觉。
“诶,喂,殿,顾长浔,你别啊,我……”秦宝扇惊慌失措,她去试探对方的鼻息,发现顾长浔还有气之后稍微放下些心来。
秦宝扇看着晕倒在地上的顾长浔,内心十分复杂。她现在体力不支,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他,甚至是杀了他,自己一人去温城,最后再写信给皇帝说顾长浔的死讯。幽州没有人打了,江山没有人护了,自然秦家就可以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了。
多么方便,一劳永逸。
可是她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没有迟疑的,蹲下身子,将对方扛在自己的肩膀上,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将对方拖着往前走去。
秦宝扇,你坏就坏在,想当一个好人。
顾长浔,你最好,不要辜负我的努力。
中午的太阳变得愈发毒辣。秦宝扇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艰难的脚印,和腰间空空的水壶。她就快累得当场晕过去,却还是掐了掐自己打起精神。她将顾长浔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去摘仙人掌,用顾长浔的剑将上面的刺削下,再用石头捣成汁,将那些汁水顺着顾长浔的嘴喂下。剩下未捣的,她便切成条或块,直接放进口中咀嚼。
她太累了,累得坐着就要睡过去,“顾长浔,你醒来,至少要给我一千两金子。不,一万两。”
她看着对方,想到对方昏迷前的话,“秦宝扇,你还有一个法子,杀了我,给他们送去,能活命。”
他们。
是啊,不管是送给幽州还是送给大夏,她都能活命。但是,呸,他未免也太小瞧她了。秦宝扇想到这里有点生气,左手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随即一颗解毒丸就丢到了他的口中。虽然他听不见,但是她还是气得开口,“顾长浔,你当我是什么人?我父兄一辈子光明磊落,我秦宝扇也不输于他们。我如今已经拖着你走了这么久,够辛苦了,你若是死了,信不信我,我打你!”
对方没有半点反应,秦宝扇气不打一处来,抱着膝盖坐着看了远方好一会,才起身拖着他接着往前走。
他们在路上足足走了两天半,好在后来顾长浔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以走一会,要不然,他们二人怕是要死在这荒漠之中了。
第三日上午,他们终于看到了河的影子,那条河很宽,隐隐约约也能看到河对面的绿洲。秦宝扇高兴得差点要哭出声来,“船家——船家——救……”
而第三声还没有喊出来,就被旁边气息奄奄的顾长浔捂住了嘴,“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