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依然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只是这和他们与之前地图上看到的地形完全不同。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会往四个方向散开,她和顾长浔方才走的是西北方,按道理来讲这附近应该会有一片绿洲才对。
可是她睁大了眼睛四处望,也并未看到绿洲在哪,四周只有几颗零星分布的倒下的胡杨。这里四下无人,广大无垠的沙漠要吞没他们两个人就像吞没两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缓缓的转头看向顾长浔,那句怎么办就陡然被卡在了喉中,“殿下,”她声音有些颤抖,看着对方的右肩,“你中箭了!”
“无碍,”顾长浔像是个没事的人一般,只是脸上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然后看向她,“会拔箭吗?”
秦宝扇刚想回答,他倒是抢了先,“不会拔也没关系,往前走,这是北方,过了河,就是温城了。这个伤口要是不处理,容易吸引野兽。你,帮我把它拔下来。”
“好,好。”秦宝扇也知道当中厉害,赶紧回答。她看着对方不断渗出血的伤口,那箭射的很深,怕是已经伤到了骨头,不用扯掉衣服,秦宝扇似乎都已经能看到里面翻开的血肉,这定是很疼的,但是看对方的表情,像是早已习惯了似的。她顿时只觉得有些心疼,这种伤他怕是受过不知多少次。
二人接着走了一会儿,终于是找了一个避风处坐下。顾长浔从腰间取了一颗解毒丸服下,就由着秦宝扇帮他拔箭,“你不用担心,拔不好,不怪……”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见噗嗤一声。
自己肩膀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饶是经历过很多次,他还是忍不住肌肉紧绷,闷哼出声,额头沁出汗珠。
秦宝扇利落地处理着他的伤口,“殿下,忍着些。”
拔完了……才叫他忍着些?
“你倒是……挺利落。”他咬牙道。
秦宝扇却没有心情回话,眼前人的肌肉一直都是紧绷的。拔出来的箭带着碎肉,那箭淬了毒,整个伤口处看着发紫,并且流血不止。带的金创药不够,而秦宝扇能看出对方已经疼得战栗,“箭上淬了毒,咱们的药不够,这么大的伤口,殿下的解毒丸可还剩下?”
“还有。”
秦宝扇听到这个,悬着的心放下了些。她将金创药混着自己带的草药,敷在了对方的伤口上。草药很快地吸收掉了外面的血液。
顾长浔将衣裳穿好,脸色虽然惨白,但是表情已然恢复了镇定。说实话,他挺不习惯现在这个场景,他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女人面前,还是秦宝扇面前。
秦宝扇自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将水壶递过去,“殿下,喝点水吧。”
顾长浔看着眼前的水壶,然后再看了看前头的路,“我们偏离了一点方向,估计要比原定的时间再加一天到达温城。水还是省一些好。”
秦宝扇默了默,还是将水壶递过去,“殿下莫要担忧,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用路边的仙人掌取水,哪怕不吃东西,还是能撑个两三日。但是殿下如今中毒,需要喝水。殿下要是垮了,妾身可不得死路一条?”
顾长浔有些意外,接过水壶,“你知道仙人掌取水?”
秦宝扇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挑眉,不自然地笑了笑,“那当然,我父兄是谁,什么场面没见过?我自然也知道。他们说仙人掌榨出汁水酸涩的很,不好喝,但是可以救命。”
顾长浔被她那样子逗笑,声音随着这风一般带着两份肃杀之意,“你这样,真不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秦宝扇被他问得背上一阵一阵凉,他莫不是还是怀疑自己是奸细?“大小姐自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大小姐,殿下也同其他的殿下不同。”
顾长浔看着这四周,兴许是这四周的环境让他回忆起了什么,他冷嘲了一声,“在燕国,有一种牢狱,叫土牢,我同你讲过,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
“而燕国最大的土牢,就是一片沙漠,宰相薛家圈起来的沙漠。那片沙漠不大,却有人看守,一旦被关进去,断水断粮便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他们还豢养野兽,在夜晚的时候将其放出,与狱中之人搏斗。若狱中人侥幸不死,等待他们的还有沙狱,石烤等酷刑。唯一的生路,便是找到充足的水源和食物源,在里头呆到他们认为你死了之后,才能趁其不备逃出去。”
秦宝扇认真地看着他,想着定是他有被关进去的经历了,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殿下放心,妾身在呢,我救你出去。”
顾长浔忍俊不禁,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殿下……”她看了看天,“咱们今日可能找到住的地方啊?”
“这个,你莫要问你家殿下。”他支着自己的剑站起来,然后也抬头看了看壮丽的,一望无际的天空,“你得问天。”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还是拉着秦宝扇往前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找到了一块一人高的石头,那石头上大下小,下面有一个避风口,上面则颇为平坦,“我们今日在这住下,明日再赶路。”
“好,殿下将衣裳脱下来吧。”
顾长浔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讲的是囚服,于是在她的帮助下脱下了那身脏污的衣裳。秦宝扇也没有丢掉它,只是翻了个面,同自己脱下来的那身衣服一块,绑在石头上方的略微凸起石柱上,像是搭了一个帐子,“好了,”她十分满意,“这样夜里也能暖和些。”
接下来,他们便在四周着了一些能用的物件,顾长浔砍了一些枝桠回来,便升起了火。
这是秦宝扇第二次在沙漠当中迷路了,她依稀还记得上次在大漠当中迷路的时候,她足足走了十几天,才走出来。
此刻已然是夜间,万籁俱静,却又诡异得很,沙粒之下,似乎藏着一支巨大的野兽,时刻都能醒来。远处的沙丘仿佛波浪一般起伏,黑色的天空上,星罗棋布,简约而又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