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二分,银翼修理店的自动窗户咯吱一声滑开,又咯吱一声合上。没人打开,也没人合上。查尔斯这时候应该还在睡觉,并且睡得挺沉的。
只是一只流浪猫误触了窗边的红外。“喵~”流浪猫叫唤着。
查尔斯躺在他那张斜歪的行军床上,把枕头盖住了脸,闷声咕哝:“天杀的感应器又坏成这样。放了一只猫进来。啊——”
修理店没有闹钟,但它有无数无法忽略的小故障:滴水的水龙头、总在半夜自动运作的地面清扫机器人、还有这扇神经质的窗户。查尔斯从不修它们,他说这才像个“活着的空间”。
实际上,真相──只是查尔斯懒惰,没有去修理罢了。
他翻身坐起,抓过椅背上的外套披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活动了一下肩膀,轻轻扭动自己的脖子。“咔咔”,两声骨头摩擦声响起。查尔斯打了个哈欠,走进店铺前厅。
阳光透过窗前晃动的金属百叶照进来,把前台照得明亮斑驳。空气里混着咖啡渣、润滑油和灰尘的味道。查尔斯踢了踢角落那台自制咖啡机,它哼哼两声开始运作,像头脾气不好的老驴。
“今天谁都别来烦我。”他对空气说。难得的放松时间,给他逃避。逃避什么呢?当然是“深井”相关的一切。
空气没有回应,但天显然没打算成全他的愿望。
上午九点,一名女孩带着一只仿生宠物走进修理店。那是一只玩具狮子,眼睛一闪一闪,腿却总是打转。“它……不会动了。”女孩鼓起勇气说。
查尔斯扫了一眼,叼着的咖啡勺换了个方向。
“它本来就不该动那么快,这个系列程序设计很蠢。”他说着,把小狮子放到工作台上拆开外壳,一边修理一边嘟囔:“情感绑定算法做得乱七八糟,动作指令表还写错一行……你爸妈知道你把这玩意带出来修吗?”
女孩摇头,他挑了下眉:“那我现在就算偷修,也没事了,对吧?”小狮子在十多分钟后重新发出了“嗷”的一声,慢慢爬到女孩怀里蹭了蹭。女孩眼睛亮了。“谢谢你,叔叔!”
查尔斯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僵了两秒,瞥她一眼,尖叫:“我才二十六!叫我哥。”
她跑走时还在笑,他望着门口那道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小影子,撇了撇嘴:“……小鬼。不对!回来啊喂,还没付尾款~~”回过神查尔斯突然想起女孩还没把钱给完。女孩人呢,当然已经跑没影了。
查尔斯垂头丧气的。沮丧,今天“出师不利”。正感叹着,结果,视线滑过工作台,看见一些现金整齐的放在上边。不算新,边缘已经有些起毛边了。估计是女孩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
早上那只流浪猫不晓得跑哪里去了。银翼修理店里头又只剩下查尔斯一个生物。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的脉冲焊枪──他的老朋友。
中午过后,修理店迎来了第二位客人,是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电容背包,看上去像从战场退役。
“查尔斯先生,这个老设备还能修吗?”他放下一个几乎被锈蚀吞噬的信号解码仪。查尔斯用镊子戳了戳那堆铜线:“你确定这是设备,不是雕塑?”对方苦笑:“里面有些数据,我想保留下来。”
“先付一半定金。修好后结清尾款。”查尔斯不断用镊子拨弄着那堆铜线,头都没抬,对那个中年男人说。“多、多少钱?查尔斯先生。”男人调出付款界面,等待着查尔斯的答复。
“三千意识点。”查尔斯不咸不淡地说道。中年人的手抖了一下,付款界面被猛地关上,声音提高:“多少?!三千意识点!这、这不是抢钱吗?查尔斯先生,能不能,便宜一点……”
“你大可以带着这个机器离开。”查尔斯无所谓地耸耸肩,有些恶劣地开口,“或者,你可以进法兰迪城。里面也有人会修这玩意。他们要价多少?我可就不知道了。”
同时,将镊子撤回并把机器还给中年人。
“两千五,行吗?您就当,做做慈善帮帮可怜人了。拜托,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查尔斯先生。”中年人的眼角被泪水濡湿,哀求着查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