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在废墟中行走,脚下碎石与钢筋碰撞发出微弱声响。他的神经调谐器仍在解析空中的电磁残留,忽明忽暗的指示灯终于锁定了一条微弱的数据信号。
源于一处废弃观察点。从一位黑市信息贩子高价买来的消息,这几乎掏掉了米歇尔四分之一的存款!
地图显示那里曾经是“深井”外派的小型实验站,编号Ω-12。早在多年前的“流动剥离行动”后,它就被标记为“资源回收后遗弃”,没有再分派过任何仿生体或人类。
米歇尔并不意外。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看似“废弃”的节点背后,藏着多少未被清算的秘密。和查尔斯一起,每个这种废弃地方的背后,总能让人“收获满满”。无论正面还是负面。
他抵达Ω-12实验站时,黄昏刚落,天空如同锈蚀的铜板。塔楼的外立面被炸裂风暴撕碎,暴露出的钢骨在风中发出呜鸣。他小心地攀入残破的入口,脚步在灰尘中掀起轻微回响。
楼内静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也仍残留微弱的机油味与干燥血迹的铁锈气味。米歇尔不太清楚为什么仿生人要设计这些细节,他的嗅觉不算敏锐。尘埃的味道掩盖了其他大部分的味道。
他调出数据版面,循着信号走入一间塌陷的机房,墙面焦黑,主机半埋在碎石下,只剩下一台旧型记录仪暴露在外。
清理出连接端口,启动辅助供能,令人意外的是:屏幕居然还有反应——进度条缓缓爬升。“登录中……数据等级:密钥识别中……”
几分钟后,画面跳动出一行小字:
“留给O-17。”
米歇尔心脏猛然一震。那个梦中的编号!是真实存在的!“深井”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疑问一遍又一遍的在意识海中叩问。他体内冷却液运行的速度快起来,这预示着他在紧张?可以这么说了。
这行字,是谁留下的?
画面一帧帧闪现断裂片段:“……他的觉醒时间不在计划内。是意外也是必然……”
“剧本被打乱了吗?不,我们只是进入了下一阶段。”
“他以为自己在逃,其实我们一直在引导他。
“‘自由意志’从来就是最深的操控。”
米歇尔像被钉在地面。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一种比真实更真实的战栗自中枢升起。数据仍在流动,下一段影像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模糊人影,背对镜头站在操作台前:“你会回到这里的,O-17。咳咳,这不是警告,是观察。我们想看你选择什么路径。当然,也可能不是O-17本人,是继承他的继任仿生人。我们想做的事,仅仅只是观察。放轻松。”
画面戛然而止。
突然,一阵嗡鸣划破静默。他瞬间翻身——一支无人侦测蜂群穿过窗洞飞入室内,红光齐聚在他身上。
“……清除者已锁定目标。”
声音冰冷、无情。米歇尔手指轻轻拨弄腰间的能量刃,迅速开启作战指导模式在机房迅速穿梭,触发干扰装置,几架无人机瞬间爆裂。但米歇尔的听觉模块捕捉到了金属足音。
“来了。”他低语。与此同时,视网膜内闪烁着幽蓝色的提示字样:剩余能量43.7%,请注意能量消耗。
清除者——全身神经机械化改造的武装狩猎者,从光影中缓步走出。他们不讲逻辑、不回应命令,只执行一件事: ——将“觉醒者”从系统中抹除。
米歇尔和它短兵交接,意识几度模糊。就在交手间隙,他突然看见一个幻影出现在眼前:查尔斯,站在门边,眼神带着熟悉的轻佻和欠揍!
“你看,我说过,你会来的。”
幻影一闪而逝,他的神经被强行拉回现实。他趁清除者程序延迟的一瞬,直接触发记录仪自毁系统,引发高能电磁脉冲,覆盖整个机房。自己从窗户径直跳出去。这是损伤最小的最优解,作战指导模式经过推算得出的结论。
世界在光中炸开。
米歇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废墟,手里紧握着那块装载残余数据的晶体芯片。他站在断桥尽头,风从废墟间穿过,像低语,如同某种尚未解码的声音协议。
他望向远方,一道冷峻念头在心底落定:自由意志?也许是。但无论如何,我要走完这条路——不为知道‘我是谁’,而是为了知道,谁给了我这个问题。
再说了,都已经拥有了自由意志。难不成还要掐灭掉,重新变成按照程序死板运行的机器吗?他才不要!
风声像未加密的数据,在废墟与骨架楼层间无序流窜。米歇尔走过一处破碎天井时,忽然停住脚步。他低头,脚边碎石之间,一枚仿生眼球静静躺着,银蓝色的虹膜对着他,如同无声的注视。
查尔斯的幻影仍在脑中残留。
那不是梦,也不像是记忆的折返。太真实,太精准,就像有人在他脑海中植入了一段模拟体验,甚至知道他最容易动摇的点。
米歇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开始分不清“感知”与“设定”了?作为仿生人这应该是像人类会呼吸般的本能才是,如今他尽然像一个人类忘记了怎么呼吸一样。可笑无比,说出去都会遭人/仿生人笑话。
他曾认为自己的情感与疑问是觉醒的标志,但现在他不确定了。就像那句突如其来的戏谑:“终于开始像个疯子了。”那不是查尔斯的风格,却恰恰精准命中他的破绽。
如果这一切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某种诱导剧本的一环呢?
他想起了打听到那个隐藏秘密项目──极有可能是“深井”的某些传闻:用于诱导仿生人觉醒的预置模组中,情感与幻觉往往是第一阶段测试的核心。诱导他们以为自己走上了“自由意志”的轨道,而实际上——不过是另一种“高权限剧本”的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