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查房刚结束,护士和护工也在收拾完东西后离开,门轻轻合上,室内恢复了新风系统运作的微弱嗡鸣。
维执半靠在病床上,液体顺着输液管静静地流淌进他的身体,侧肋下的引流管仍未拔除,淡红色的积液缓慢地流入管路。
窗外的天光很好,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苍白、脆弱。
他仍然被困在这间病房里,出不去。
广垣已经去上班。
临走前,他俯身为维执调整了床头的角度,指腹轻轻按了按维执的手背,低声叮嘱:“午饭我今天送过来,别胡思乱想,等我。”
维执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告诉广垣,其实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睡过。一闭眼总是在梦境和现实交界的黑暗中醒来。
“你的恢复情况比预期的要更慢一些。”
晨间查房时医生的表情比往常更凝重。
“近期有没有感觉心悸或者呼吸不畅?”医生翻阅着记录本,声音低沉。
维执垂着眼,没有回答。
医生皱起眉头,耐心地又问了一遍:“丁先生?”
“……有。”他终于低声开口。
医生示意旁人做好记录,又翻了翻昨天的检查数据,语气更加谨慎:“心脏功能恢复的不太理想,如果持续这样,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治疗方案。”
重新评估?
维执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医生:“什么意思?”
医生顿了顿,语气放缓:“别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如果恢复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我们也有下一步方案。”
“……下一步方案?”维执低声重复了一遍,指尖抵在被角上,轻轻收紧了一些。
医生没有再说太多,只是安抚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尽量保持心情放松,术后恢复本来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直到医生们走出了病房,轻轻合上门。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维执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
他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的指尖猛地收紧。
可他没有立刻否定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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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垣中午回来的时候,维执的状态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床上,还是在看那本插图版的《八十天环游地球》。
直到广垣的目光落在他宽大的病号服袖口露出来的手臂上时,眼神猛地沉了下来。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指甲狠狠掐出来的。
广垣甚至没来得及脱下外套,他快步走到病床边,放下家里阿姨特意给维执煲的汤,一言不发地抓住维执的手腕,声音低沉:“这是什么?”
维执怔了一下,随即不动声色地想抽回手:“没什么。”
“丁维执。”广垣的声音很低,带着某种深沉的警告意味。
维执垂下眼,不说话。
他当然知道那道红痕是什么。
是他上午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忍不住胡思乱想时,自己浑然不知抠出来的。
当时只觉得手上的疼痛能让他冷静一点,没成想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可他没想到,广垣会这么快发现。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广垣没有逼问,只是抻过椅子,坐在维执面前,低头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维执抬起眼,看着面前这个人。
广垣的眼神仍然沉稳,可仔细去看,那层冷静下,隐藏着深深的怒意和隐忍。
维执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广垣你累吗?”
“我一直都好不了怎么办?”
广垣目光深邃。
他低声道:“策策,你是在试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