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走她手中还捏着的银色小叉子,叉子放回盘中,发出很轻的一声“嗒”。
“第几次了?”他开口,声音有点无奈,像在问一个屡教不改的小飞贼。
程不喜自觉理亏,但下巴还是高高昂扬着,生怕弄脏。
大哥没说什么,径直俯下身去,单膝随意地跪点在地毯上,这个高度差让程不喜心跳速度骤然加剧,真的很像跪地求婚的动作——
她屏息,瞳孔不自觉瞪大。
大哥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神圣暧昧,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袋湿纸巾,撕开包装,动作流畅。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剩下纸巾摩擦布料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他近在咫尺的平稳呼吸声。那片刺眼的污渍在他手下一点点变淡、缩小。
程不喜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目光垂落,只敢盯着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浓密黑发和他微微蹙起的眉心。
程不喜啊程不喜,从小到大,他给你收拾的烂摊子还少吗?
一想到这儿,“哥……”她喉咙有点发紧,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错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大哥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抬起来,里面没有想象中的责备或嫌烦,相反很平静,映照出她此刻窘迫又可怜兮兮的样子。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某种促狭的意思,勾唇侃弄不已,“错在没穿条围裙来吃点心。”
程不喜:“……”
羞愤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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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擦掉了多余的奶油,但里面这件翻领T明显不能继续穿了,大哥处理完,走向角落的衣帽柜,从挂着的几件备用衣物里挑出质地最柔软的那件白色衬衣。
“换上。”他声线平稳,没有什么波澜,站姿目光向下,不经意间掠过她领口,那露出来的一小半截莹白细腻的锁骨,以及侧边一小块深陷下去的颈窝。
——能引发无限遐想的地带。
大哥的瞳孔蓦然间深邃几分,紧接着很有自控力地将目光偏开,对她说:“一会儿让人送干净的来。”
程不喜接过沾满他气息的衬衣,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看看衣服,又看看大哥,瘪着的嘴角渐渐放松了。
行吧。
她没再吭声,而是抱着衬衫,带着点认命的意思,动作略显得笨拙从沙发起身,小跑着钻进了角落的休息间,轻轻带上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休息间的门被拉开一条缝,她细细软软的声音传出来:“哥…换好了。”
“嗯。”陆庭洲没抬头,笔尖在文件上流畅地签着名,“出来吧。”
不知何时他的鼻梁上已经架好一副银丝边的眼镜,那极致收腰的黑西装马甲,大宽肩,往那一坐,雅痞冷峻。
程不喜推开门出来,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门边,脸颊微红,双手垂着,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宽大的衬衫下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最后干脆落到地毯上。
大哥的衬衫还带着熨帖的折痕,布料挺括,属于他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十分好闻。巨大的袖口空荡荡地垂下来,完全盖住了她手臂。
这件衬衫于她而言实在是太大了,肩线足足垮下去大半截,她必须卷起三四圈袖子才勉强露出一点手腕,下摆更是长,一直垂落到屁股根,晃晃荡荡的,像件不合身的裙子。
这副样子……简直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窘迫地站在原地,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脸上的热度正不断攀升。
空气静默了几秒。
陆庭洲目光落在门口那个被宽大衣物包裹着的格外纤弱的身影上。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顿住,笔尖在纸页上方悬停几秒。
那目光很深,带着一种无人能懂的审视,仿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过于宽大的衣物下包裹的是一个怎样纤细柔软的存在。
办公室的恒温系统在此刻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悄然爬上他的喉结。
下一秒,“回去坐好。”他说,声线克制。
“哦……”程不喜立刻应了一声,像是得了指令,脸上的局促也散了些,立马跑回沙发坐好。
看着吃剩一半的下午茶,来不及惋惜,想起包里还有几颗糖,原本是给宁辞准备的,于是撕开一颗放进嘴里。
紧接着就老老实实窝在沙发里,等待干净衣服的救援。
大哥的视线扫过沙发上那个安静缩着的小小身影。她正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宽大的衬衫袖子滑落下来,盖住了她的手背,只露出一点指尖。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眼,对他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依赖的浅浅笑容。
陆庭洲手背一僵。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低头去看手里的文件,可那些数字像水里的鱼,滑溜溜地抓不住。
良久,他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