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芳无视了她期待的目光,推开了赵红梅的手臂,靠在床头的墙上,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背:“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赵红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眼角的皱纹都被撑开了:“你咋能这么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一死可就啥都没了。”
“真的没意思。”林芳芳说完这句,就低着头不再吭声了。
看着林芳芳没有吃饭的意思,赵红梅无奈地放下了勺子,小心地把饭盒重新盖上,包好塑料袋,低着眉,轻声说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吧,姐要回家看看孩子,越越一个人在邻居家不知道咋样了。”
赵红梅不放心地又帮林芳芳掖了掖被角,才披上外套出了病房。
唉……要她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不知道林芳芳什么时候才肯吃饭,什么时候才能好点;不知道越越在邻居家吃的怎么样、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好好上学……唉,女人是不是就天生的操心命?总是会反反复复地去想这些事,总是不放心。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赵红梅已经走到了这层病房的护士站,她走了过去,两位值班护士立马起身询问:“女士,您有什么需要吗?”
“同志,我想回家看看孩子,他在邻居家住了好几天了,我实在有点不放心,你们看看需要登记什么,我自己签字。”赵红梅说。
年轻些的护士吃了一惊:“这可不行,你们还没过危险期呢,不可以随便出院。”
赵红梅继续问:“我就住在厂家属区,就这也不能出去吗?”
“对的,您万一有点什么事,也没办法及时处理。”另一个护士耐心解释道。
“我不是想给你们添麻烦,就回去看看孩子,离得很近的,顶多一个小时就回来。”赵红梅说。
“真的不行的,这是医院的规定,您别为难我们。”小护士一脸的歉意。
赵红梅有点失望:“好吧,那我回去了。”
没有办法回家看孩子,再加上心头压着千丝万缕的担心,赵红梅有点闷闷不乐,浑身一股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转头去了水房,打开水龙头,把水流调成温柔的圆柱,清澈的自来水淋在她的手上,凉凉的,很能缓解紧张、振奋精神。
逐渐冷冽的股股水流抚平了她心头的部分焦躁情绪,赵红梅感觉自己镇静了一点,她用手捧了两捧水,打湿了脸颊,又拍了拍脑门。
赵红梅感到自己的状态好多了,她看着水房小小的四方窗户,把晚霞也框的四四方方,矮矮的一片片居民楼上的另一片四四方方中,不论是白炽灯还是圆灯泡,都逐渐地亮了起来,组成紧贴着地平线的金银河。
她看着处处飘起的一点一点炊烟,出了神,任由着脸上的水痕风干,才转身往回走。
可还没走两步,赵红梅就听到霹雳乓啷、东西被摔砸地上的声音,护士们都急急忙忙的从她身后跑向那边,声音的方向差不多就是自己病房的方向,她有种不祥的感觉。
等她回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林芳芳病床上的一大摊血,第二眼则是被两个护士一边一个按着膀子,控制住的林芳芳,她挣扎着想摆脱护士们的控制,的手腕还汨汨往外流着鲜血,血滴子随着她的动作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赵红梅头顶像炸开一道惊雷,耳朵里轰然一响。
这间病房里,林芳芳发狂的吼叫、护士们的声音、赶来的医生的话语声、地上杂物相碰撞……这些杂乱繁杂的一切声音,她就都听不到了。
医生飞快地调整好了注射器,眼疾手快的给林芳芳打了一支镇静剂,她肉眼可见的迅速安静了下来,护士们把她安置回床上,为她的手腕做止血处理。
林芳芳真是一心求死,她不知哪来的刀,把左手的手腕子生生割出皮上一道道鲜红的横痕,伤口纵深处,血肉反卷。
赵红梅越看越心惊,加上屋里的空气尽是一股浓浓的咸甜气,还残留着淡淡的温热……刚才呼吸困难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实在没有力气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姐!你没事吧!”她眼睛合上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医生那淡蓝色的口罩。
医生感觉不对劲,立马喊着屋里的两个小伙子:“你们俩,来搭把手,大姐晕倒了!”
牛群和程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帮助医生把赵红梅抬到了病床上。
医生戴上听诊器,听了半天,叹了口气。
程庆脸色一下子灰了:“医生,她没事吧?”
医生看了看他,眼神复杂:“这情况,说坏不算太坏,说好也不咋好。”
两个青年也没多问什么,只讪讪地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叫他们,就回了自己的床边坐下了。
牛群看着对床的两个女人,一个刚轻生割了腕,床上还盖着中心鲜红鲜红、外层已经渐变氧化成棕黑色、尚未更换的被单。
另一个刚从护士们的嘴里听说是患了乳腺癌,还是晚期,癌症蔓延的速度明显比她预想的程度要快得多。她刚大头朝下晕倒了,而医生说情况并不乐观。
在牛群的眼前,生命是如此的单薄无力,日日无好事。
他忽然想抽支烟。